(一)
此时正值黄昏时刻,无残阳,星月隐显,入冬后便是隆雪少有晴日。
一人一马缓步行来,素衣白马,旁人见了定曰:“此人乃温良公子尔。”瞧细了,裙摆猩红,剑鞘染血,会神一嗅,当今乱世,诸雄争霸,谁人不知血的味道。“此人,或是人面禽兽!”
男人停驻在一户人家面前,还未等到他开口,门口的劈材老头一直斜眼瞥向这里的眼神也突的慌乱起来,不顾新买的斧刃,古稀还命,跑的比周围的少年还要快上一乘,冲入了家舍,重重的关上大门。
“吱呀——嘭!”
男人无奈的摇头,轻柔的抚摸马鬃:“白葵啊,只能再被吹一晚冷风了,希望别感冒吧。”
白马似有灵性的悲啼一声,不甘心的垂下脑袋跺了跺四蹄。
一直鬼鬼祟祟躲在树后的阴影突然跳了出来。“诶!”少女上前戳了他一下,然后背手偏头高傲道:“去我家吧,看你模样应该是远方人,杀过人?我父亲喜欢你这样的人,长的也有模有样的。”说完还嬉笑一番。
男人眼眸忽亮照亮红熟的的脸颊,“真的啊?”又忽灭:“可我没银两,只有这匹叫白葵的马和一把名为白寒的剑,还有师傅给的玉佩,剑的话,我还有用,倘若还有命,归来后可以送你,现在只能将白葵和玉佩赠予你。”
男人轻微抿嘴,“不好意思啊。”
女孩在一旁捂嘴叱笑,“好啊,马好看,我要了。”女孩又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跟我走吧,马上就到我家了,我叫宋连,你呢?”
“百里茕孑。”
“喲,挺雅致的啊,谁给你取的啊?茕孑茕孑,诶茕孑什么意思啊?”
“师傅给我取的,我自小就和师傅在一起,没见过其他人,我们在一个岛上生活,茕孑的意思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呵,看不出来嘛,长的那么清秀,又会脸红窘迫的人居然还会吹牛皮。”
“……”
“你知不知道,靠海的国家就只有瀚江和南北晋,他们所辖三十万里的海岛上不是没人就是人山人海,你是那个岛上的啊,莫不是说远海的!听说远海有仙山,是不是叫蓬莱、瀛洲和方壶,那你岂不是仙人!”宋连停步诧疑的打量他:“一身白衣是有几分模样,但这白葵怎么回事,仙人不是飞的吗,还需要乘马?还有这把好看的秀剑,仙人不是会这样那样的仙术吗?你这…着实不像。”
“蓬莱是真的,我去过,上面真的有人,只是没有那仙人,寿命到的确比常人长寿许多,瀛洲用你们的话说,还在我们那里的远海,太远了,乘船的话大概要一辈子时间,一辈子只能俯瞰大海,仰望星空,不难过吗?如果瀛洲真有仙人,那你或许能撑最后一口气乞求不老仙药,至于方壶…”男人霎的想到了什么,立刻住嘴摇头:“那只是传说。”
即将入夜,宋州最富的商贾宋运早已命仆从将整座府邸点的灯火辉煌。府邸大小仆从就超五六千,实际人数从来没人统计全过,整个连州十分之一的土地都被连运修建成府,让人见了不得不赞声豪气,土皇帝实至名归。最初的宋州本叫险州,地处天险,易守难攻,结果万没想到的出了个富可敌国的宋运,逼的瀚江帝硬生生的将险州该名为宋州。不过宋运是真的送运,他的出现不仅解决了瀚江国累累外债,还用千万两黄金彻底化解了国敌,虽未立有政业,但怎么横着竖都能进入瀚江史册,此人爱国,日月可鉴。
“连儿还没回来吗?”一整天宋运都坐立不安,他仅此一女,一大早单身出门,要天黑了都还没着家,怎不叫他担心。
“快了,老爷。”管家宋之川立身一旁双手交握这说,“一柱香前有人传回说在紫阳镇看见了小姐,想来现在也该到家了。”
“不省心啊,不省心。”
北走八十万里,归云皇城“云巅”,此城立世已有千年,见证了太多的杀伐血腥。千年前归云先皇征伐不断,一手创建了归云古国。加了古字就说明了它的底蕴,正如名字一般,千年肃然站立云端,从无倾倒之象。好事是从建立起就从没再问沙场中事,和每一任邻国都和平相处了数百年,但也没哪个邻国和它一起长命百岁。
“木栀阁”,非要问归云为何能长立于世,天下九成九的人都只知道归云有支恐怖至极军队,叫镇皇军,内守云巅外镇诸侯,千年未尝败绩。剩下不到一乘知道秘辛的人不是死人就是将死之人,或是死里逃生之人。
阁内云集天下一流杀手,专杀大恶之人,也算个替天行道的好组织。正因为木栀阁的存在才止住了百年前的“流云宫暴乱”。这一任阁主是杀不善,算半个好人前半生作恶多端,后半生为民除害。以他的本事不管是江湖庙堂都是能颐养天年的,只可惜早前得罪了剑圣,注定了的死,解不开的。
“刚才天机楼送信来说那个老剑圣的徒弟已经来了。”此刻杀不善正和老阁主江一仁端坐在戏楼包厢中,合上了门也是人声嘈杂。
此楼乃云巅第一楼,名曰:林危,林深栀子开,花香暗藏杀。危矣勿入。入此楼的不是附近的士大夫就是巨富商贾,小人是入不来的。正所谓人声嘈杂好议事,寻常人是瞧不出灯下黑的。
杀不善轻敲座椅扶手的食指骤然停下,又伸手拿起茶碗细细把玩,皱眉蓄语,厢内沉寂了片刻。
打破沉寂的还是他,杀不善一声轻笑淡生死:“无妨,给他杀了便是。”眼神远没有冷冽杀伐,反倒是温柔含情。
北斗山巅
“东海前几日涨潮了,而且不是不是一般的大,浪如山高,可能都不符合当时的场景,传回来的消息是说,浪中夹杂着许多东西,多是上了年代的古物,还有就是。”浓妆女子深吸一口气朱唇轻起,“天玑和天璇失踪了,下落暂且不明,根据碟子所说,他们最后一次是出现在羿国的连心山脉,随后便绕开了白昼房的视野,其因…不明。”骤雨般的大汗不仅毁了她的妆容,更是淋湿了她的心。
在她身旁还立着三名男子,最魁梧的也是最面容铮狞铁甲男子最先开口:“最好是死的没下落,省的老子又去收尸。”
“开阳,你不说话有谁当你是哑巴了?”一旁的灰袍老者拿着羽扇就直指开口的壮汉,望向来回踱步的年轻人,砸吧砸吧了嘴:“玉衡,你怎么看?”
壮汉和老者脸贴脸仅用鼻子深呼一口气就吹的老者须发乱舞。老者只是虚咪着眼睛和他对视,至多信手捻捻胡须。
年轻人没开口,继续向前踱步,速度不疾不徐,时而埋头沉思,时而抬头闭目。少顷,男人摆弄着扳指走向他们,“我推演了七千三百种结果,情况都不对,有点怪异,说不出哪里有差错,知道的是天璇和天玑是消失了,生命力还在,但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他们的痕迹了,只有在脑海里还能记得他们曾经的确存在过,我估计明天过后,我们或许还会忘记他们,至于东海涨潮,更是推不出一星半点。”玉衡下意识的猛然回头,身后还是北斗山巅独有的云山,并不是一片漆黑中有一双惨白的瞳眸注视着自己,平复了心情他又正色到,“我窥视了天机却没有得到答案,事情绝对不简单,要么那个背后的人封住了我的北斗之眼,让我只能观其一,要么就是那个超然于万物规则,我还没那个能耐。”
“这话说的就有点渗人了哈,按天机堂楼来说,咱七个都是引入了北斗之力的,咋说都是半神半仙的人物,况且这北斗之眼可是真正的神物啊,这他娘的都看不见事情的起因结果,那个东西岂不就是比神仙还厉害了吗。”开阳扯下了衣衫抖了抖浑身像铁块般的壮实肌肉,扯了扯嘴角,呸出一口浓痰,“我是没见过神。”
“啊呀!”老天权拿起羽扇一拍脑子,如若恍然大悟,醍醐灌顶,力竭失声道:“我想起来了,“啊呀!”老天权拿起羽扇一拍脑子,如若恍然大悟,醍醐灌顶,力竭失声道:“我想起来了,天机楼上上任楼主,就因为窥视太多天机而盘坐飞灰,死前最后说的是,‘归墟逆涌,精卫填海,枕戈剚刃,连心祸,东陆亦裂’这说的怕就是此事啊。”
“精卫填海,枕戈剚刃,有意思,我大概知道了些什么。”玉衡率先离开了北斗山巅,背影在渐渐缩小声音却如洪钟:“两千年前第一剑圣——未央。”
“有意思!”
入夜,断黑。三只影子在连州石板路上蹒跚着,倒不是不急着回家,而是其中一只影子找不到家了,真的是忧愁啊,另外两只倒是不慌不忙,无非就是再露宿一晚。
街上人影繁多,人来人往都是不着急回家的,小贩的吆喝声在晚上也是照样起劲,和同行互相比声大。连州玉石街特有的景象,人潮涌动,能落脚的地方就绝不浪费空间,这才是那傻丫头找不到家的原因。
连宋撅起小嘴,原地跺脚,恨不得踩穿石板,欲哭无泪,委屈的不行,眼神恨恨的瞪着来往的路人,大口呼吸。
“行了,哎,那是不是宋府啊,行了,上去看看。”百里茕孑借着个子的优势,垫脚看见了一块花梨木牌匾,“宋府”黑底金字,两字力道遒劲,用了最通用的云文刻写,牌匾边角镶金,字体亦是金粉所铺就,仅牌匾就价值黄金千两,摆明了的意思就是这是宋府,有能耐就摘去了这牌匾。
百里茕孑示意宋连走自己前面,缓缓靠近大门,白马开路,白衣殿后。
“咚咚咚——咚咚咚”
“开门!开门!开门啊!”看的出宋连是真的受不了门外的环境了,手掌一次次的重击在紫檀木做成的大门上,顾不上疼痛。
千呼万唤使出来,宋之川轻开大门,恭身一旁:“小姐回来啦。”
早已气急败坏的宋连看见了边上宋之川,也是瞬间没气了,淡淡的回了句:
“嗯”
留下个背影带着百里茕孑洒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