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养了没几天就好的七七八八了。猴子他们下手虽然狠，但耐不住简言之皮实，从小摔打到大，伤口恢复的速度自然快些。周四体育课，他就已经在操场上欢快地蹦跶了。

下午的阳光温柔得刚刚好，余晖落在篮球场上，照着一群汗流浃背的人。

简言之接过赵栎烁抛过来的球，运球晃过了两个防守的人，一个跨步上篮，球稳稳当当地落进篮筐。

“回防回防！”赵栎烁大喊着，自己却跑到简言之身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欸，等会儿一块走，有事儿跟你说。”

简言之没说话，抬手扶了一下眼镜，眼睛盯着篮球，随时准备补档。

成功拦下一球后，双方人迅速往对面篮筐下跑。

赵栎烁混在内线五六个人中间，好不容易抢到球，往外一望，简言之已经在外线摆好了姿势。

毫不犹豫地将球传过去，简言之双手控球，身体往下微微一沉，像蓄势待发的豹子那样，一个跃起，篮球从他的手掌间跳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直冲篮筐而去。

“咣！”

随着篮球入框，终止哨也吹响了。跟对方队员互相握了手，简言之摘下眼镜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戴回去，往放东西的球框下走去。

“你可以啊！这个三分球简直帅破天际！”赵栎烁跑过来张开双臂就要往简言之身上扑。

简言之看准时机往旁边一闪：“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赵栎烁扑了个空，挠挠脑袋，一肘子怼上去：“瞧你那样儿，我这不是怕你留下后遗症嘛。”

“从你丫嘴里就吐不出来什么好话。”简言之拿起自己的水瓶灌了一大口，“你刚说啥事儿跟我说？”

“校篮球队周末跟七中约了场友谊赛，他们大前锋骨折了参加不了，梅里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去当个外援。”

“都有谁去？”

“就校队那些人，都是你认识的。”

简言之顿了一下，周末似乎没什么事儿，就点点头。

看到简言之的动作，赵栎烁笑开了花：“太好了，你要是去，肯定能打七中个稀里哗啦。”

一听这话，简言之放下水瓶，眼镜片儿折射出光芒：“等会等会儿，梅里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说啥呢，我是那种没节操没下限的人吗？啊？”赵栎烁正色道。

简言之给了他一个“你就是这种人”的眼神。

一看那眼神，赵栎烁立刻捂住心脏，一脸受伤，演技十分浮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

简言之翻了个白眼，拿了水瓶准备走人：“死一边儿去！”

“你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滚蛋！小爷我累着呢，别烦我啊。”

“哎小简子，你今儿情绪不对啊？”

“等会儿发昨天的物理测试卷。”

“靠！你怎么不早说？”赵栎烁顿时什么兴头都没有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完了完了，我肯定会被张头儿特别关照。”

“张头儿又不是第一次关照你，瞧你那怂样儿。”简言之一脸满不在乎。

垂着脑袋走了一段，赵栎烁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欸小简儿，你球打这么好，为啥不加入校队啊？”

“没啥，就是不想。”

“打个球而已有啥想不想的，校队那群人水平多高啊，你看看今天，对面被你虐得跟孙子似的。”

“那不一样。”简言之整理着自己的卷毛，“校队规矩多，小爷我这么洒脱，不合适。”

“是不是因为梅里？”

“不关他的事。”

“你就嘴硬吧你，梅里不就是不小心亲了一下周复始嘛，周复始都没说什么，你倒好，二话不说冲上去，直接把人给打到骨折，啧啧，你是不知道你那个脸黑的啊，都跟包公有的一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周复始有什么呢。”

“我看你该配个老花镜了！那是不小心嘛？那就故意的！故意的好吗？！”简言之恨不得把水瓶敲在赵栎烁头上。

这个家伙，还自诩视力1.5呢，难道还没他这个近视四百度的人看得清？

“都解释是个意外了，梅里也道歉了，你怎么就不能翻篇儿呢？”赵栎烁长吁短叹，语气间颇有些不忿。

这事儿还真不能算是个意外。

高一刚入学没多久，某一天下午放学，校队在篮球场测试新军实力。简言之跟在周复始屁股后面一晃一晃地往校外走，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手痒就进去耍了一会儿，顺便练了一下自己最近刚练的新招数。周复始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篮球场。

然而，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被旁边校队的教练瞧得真切，于是叫他过去跟校队的新军one-on-one，规则很简单，一共十个球，一球一分，谁先到五分谁就赢。

当时简言之的对手就是梅里，一米八的控球后卫，特伶俐一小伙儿，看着温温柔柔的，打起球来却凶的要死，好几次都仗着体型优势压制着简言之。

简言之也不是吃素的，胯下运球转跳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上篮，动作流畅得令人眼花缭乱。

校队的人都聚在篮筐下专心看二人的比赛，连旁边打球的，跑步的，全都被吸引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球场围得水泄不通。

当比分到四比四的时候，轮到简言之控球，梅里防守。简言之背身运球，想要突破梅里的防守，从内线到篮下到场边，他始终没有找到突破的机会。

正焦躁的时候，余光瞥到旁边拎着他的书包安安静静站着的某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自己喜欢的某小个子篮球明星的招式，也是他一直想练习的一个——后撤步跳投。

第一次用新招数，力度很难把握到。撤步的时候很顺利，但他选错了突破方向，也低估了梅里的应变能力，当他重心往前猛冲准备突破的时候，正好跟补防过来的梅里面对面撞上。

巨大的冲击力令简言之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梅里更惨，后退无路又收不住力，眼看就要撞上旁边围观的人群，他双手胡乱抓着，似乎碰到了什么，便紧抓着不放。

人群的骚乱很快就过去了，待尘埃落定，取而代之的是女生们放肆的尖叫。

两个人叠罗汉似的一同倒在那儿，下面当肉垫的是梅里，而上面那个，被无辜牵连的，却是周复始。

周复始先反应过来，挣扎着就要起身，衣服却被拉得紧紧的。

梅里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摔了，瞥见简言之怒气冲冲的脸，全然没有刚才跟他对抗时的洒脱，再看看被自己牵连到的人，心里突然明白点什么，于是就着对方挣扎的力道，自己撑起上半身，结结实实地亲在对方脸颊上。

看到这一幕，简言之当场脸就黑了，直接把球往旁边一砸，撸起袖子就冲过来了。

结果就是，二人打得难分难舍，最后两败俱伤。

梅里小腿骨折，简言之右手骨折，还各被罚写了一万字的检讨，在周一升旗时向全校师生朗读。

后来梅里特意请客道歉，周复始倒是没说什么，客客气气推辞了，一旁看着的简言之全程脸臭得不得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看到梅里亲在周复始脸颊的那一刻，胸腔里油然而生的巨大的愤怒和苦涩，撕扯着他的心脏，脑子一空，直接就冲上去挥拳，一如之前很多次。

他只以为自己是把周复始当兄弟，自己在履行小时候的承诺，却不曾反应过来，这份所谓的兄弟情，早就变了质。

最后一节是自习，二人踏着上课铃回到教室，物理课代表已经把测试卷发下来了。

一百二十分的卷子，简言之只拿到50分，赵栎烁更惨，35。

周复始不在，卷子大喇喇地摊在桌子上，117，三分扣的还是跳步骤的分。再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卷子，简言之虽然沮丧，却有点小庆幸：“唉，幸好老简出差，不然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

赵栎烁拿着卷子一脸苦大仇深地回头：“小简儿，我能去你家凑合一晚吗？”

“我床小睡不下你。”

“沙发也行啊！”

“沙发已经有人了。”

“谁啊？”

“欢欢。”

赵栎烁挠挠脑袋，作苦思冥想状：“谁？我咋没印象？”

“邻居家的狗。”

“靠！”赵栎烁怒了，扔下卷子就扑过去：“我重要还是狗重要？”

“你这不是废话吗？”简言之张开五指，特装逼地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当然是狗重要了！”

“........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了？！”赵栎烁扑上去怼他。

简言之不甘示弱：“人性那是对人的，你是人吗？”

“噗嗤——”过道一旁站着的常相思实在忍不住了，朝简言之竖起大拇指：“你真相了。”

“你们！过分！合伙欺负人家！”赵栎烁不干了，但碍于女神在前，为了维持形象，只能摆出委屈脸。

“乖，卖萌不适合你，你还是换条路走吧。”简言之揉了一把赵栎烁的卷毛。

赵栎烁敢怒不敢言，只能恶狠狠地偷偷瞪着罪魁祸首，如果视线能化成刀的话，他都能把人给戳成筛子了。

“哎对了简小受，张头儿请你去办公室喝茶。”常相思敲了敲简言之的桌子：“你最近又犯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