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作者:牧庭花      更新:2019-09-12 19:10      字数:4197

卫玖听到仆人一说,父亲班师回朝,心理一个咯噔,手里的白玉翡翠雕花碗里盛着的燕窝打翻了。

难道朝中有大事发生?

不怪她心底乱想,因为父亲的这个将军,实在是个危险职位,她总是担心万一哪天小皇帝一不高兴,父亲功高盖主,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他们一家就全完蛋了,这封建统治下,荣辱衰败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对于这个,她曾经有意无意撒泼打诨闹脾气,虽没明说,可意思就是让他辞官赶紧告老还乡,当个农夫都比当个将军强,可惜,她这父亲,心眼耿直,浑身正气,压根没理解她,只以为她在闹脾气。

卫玖后来彻底放弃了,于是将痴傻扮演到底。父亲无子,只她一女,且痴傻,那么这便对皇权的威胁小很多了。

她所在这个朝代是大燕,与历史完全不一样,如今的皇帝,年十五,是太、祖、始、皇、帝之孙,卫玖听过坊间许多传言,也看过不少话本子,这个太、祖、始、皇、帝是个人物,本是一介草莽,无根无基,却是英姿雄伟,奇骨贯顶,最终成立大燕王朝。

前朝末年,政事紊乱,流民频发,变乱四起,旱灾,蝗灾,涝灾,几乎齐了,举国上下,贫困乡处,饥荒,瘟疫,当然,太、祖、皇、帝的家,也是因为旱灾闹了饥荒,又遇上官府欺压,鱼肉百姓。

太、祖、始、皇、帝曾经在家境还算殷实时,拜过私塾,□□始皇帝不小心卷入了一场官司里,要替一乡绅之子当替死鬼,也是,自古以来,就有千金之子,不死于市的说法。

这贪官把太、祖、皇帝逼急了,于是,揭竿而起,一场恶战,据说当日那牢里关的多是冤枉之人,因为出不起银子,成了死囚,一群人杀了出来,一场囚徒大解放,紧接着,雍州,冀州,潭州等等郡县,多是杀官吏,掠郡县,各自佣兵占地,天下大乱。

乱世出英雄,太、祖、始、皇、帝是个英雄,不仅谋略得当,而且智商情商双高,人缘很好,征服人心,不出两年,便形成了以他为首领的一方势力,开始只是在北方,慢慢地,跨江,势力逐渐向江南一带渗透,一路攻城略地,拿下许多城池。

前朝气数已尽,负隅顽抗,没蹦跶多久,前朝皇帝就驾崩了,太子继位,却是个软脚虾欺软怕硬,政策更是频频坑自己,于是,后来又chen~zui~女~se,ye~ye~sheng~歌,不再早朝。

于是,不到十年间,前朝覆灭,改朝换代,是以大燕。因为太、祖、始、皇、帝,英明神武,聪慧机敏,举着安民救世,还百姓一个太平盛年的旗号,各路英豪纷纷投奔,她的祖父也曾经是追随太、祖、始、皇、帝,立下汗马功劳。

大燕成立以后,始、皇、帝励精图治,兢兢业业,治国十余载。太、祖、皇、帝有三个儿子,分别为定王,惠王,景王。

定王是嫡子,本该定王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五年时,定王奉旨治理涝灾时,病逝在回京路上。惠王跟景王开始一较高下,为了九五之尊的帝王之位,两方力量互相较量,不相上下,都卯足了劲,一直到太、祖、皇、帝驾崩之时,都没分出个胜负。

太、祖、八年,帝崩,谁承想,太、祖、皇、帝早已经立好诏书,定王之子赵昶,太、祖之孙继位,定王去世时,定王之子赵昶年幼,太、祖、皇、帝可怜他年幼丧父,带在身边教养,这定王之子,也就是当今圣上,据说从小就有神童之称,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更是过目不忘,太、祖、皇、帝十分喜爱。

卫玖从市井上更是听说了这小皇帝不少事迹,心底暗暗惊叹此人真是不能小觑,上台后,惠王,景王时时叫嚣,总给小皇帝使绊子,穿小鞋,要地要封赏,小皇帝面不改色,却是不动声色将惠王景王的势力暗暗连番拔去,可是新帝上任三把火,烧了整整一年。

乍一听这丫鬟嬷嬷们说自己爹爹回京了,卫玖的心就砰砰跳,难道小皇帝要动手了?

卫玖祖父是开国将军,爹爹更是自小在军中长大,大燕成立时间并不长,边疆总有蛮夷等来犯,于是爹爹就被派去镇守边关,可以说是爹爹掌握着这大燕的军权,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卫玖总感觉这小皇帝有一天会拿爹爹开刀……

心下又一想,不该啊,爹爹明明很低调啊,从不跟匈奴等正面交锋,每次都是能躲就躲,躲不过就跑,一次次都在打游击战,却也从没吃败仗,也因如此躲着,才可以让边疆部落休养生息,繁荣经济。

江嬷嬷进屋就看到卫玖将燕窝洒在被衾之上,立马惊呼,“哎呦,我的心肝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烫到没?紫萝如画这两个小蹄子平日里仗着姑娘宠,真是越发懒散了,怎么能让姑娘自己来呢!”

卫玖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反应过来,看到嬷嬷在帮她整理锦被上的残羹,笑了笑,“嬷嬷,我没事啦,不烫。对了,我刚听外面有人说爹爹要回来了是吗?”

江嬷嬷拿出新的衣服,一边伺候卫玖重新换上,一边道,“是啊,将军要回来了,这一别都一年多了,姑娘也想将军了吧!那日荷包,奴婢派了人去林子里寻,还是没寻到,想来是被动物或是风刮走了,回头再给姑娘缝制一个。”

“算了,别找了。”那荷包,她之所以喜欢是因为那是她自己动手缝制的一只粉色迷你猪,憨态可爱,又是她自己的劳动成果罢了,不过没了也就没了。

“对了,老太太传姑娘呢,说是姑娘既好了,就该去给她请安。”

“闹起来了?”回到府里这几日,如画打听到,哪里是老太太不舒服,是卫家二房的三姑娘卫琼,因与人私下相会,月、黑、风、高、夜,结果,两个人没抵住人类原、始、欲、望,而且在这个缺乏生、理、知、识的年代,自然的,卫琼自己搞出了一个小生命,被丫鬟发现结果闹到了老太太这里。

江嬷嬷点了点头,心下一片担忧,想着这火怎么也不该烧到自家姑娘身上。

这卫琼本可是定了平阳伯侯府的世子,就等世子出了孝期成亲,结果跟一个油头粉面的书生迷了心,瞬间坠入爱、河,无法自拔,更是倾囊相授,说白了就是被人骗、财、骗、se,还给人怀了孩子。

卫玖叹气,平日里可素有聪慧灵巧之称的卫家三姑娘,居然也栽了跟头,果然是陷入热恋中的女子智商捉急,这卫三姑娘,可不是一般捉急。

江嬷嬷帮卫玖在妆奁前帮卫玖篦发,“姑娘,你说那书生也可恨,明明平日里看着文质彬彬,满嘴伦理道德的,内里怎就这么坏?”

“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世之君,尚犹患贫,更何况匹夫编户之民呢?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更何况一心悦卫家姑娘的书生呢?”

“还是姑娘看的开。”

卫玖抿唇不语,经历过前世今生,又诞生在这钟鸣鼎食之家,她却太清楚自己的困境,父亲位高权重,于那少年天子,是威胁。

自古以来,为人臣者,不可功高盖主,所以这也是她愿为棋子,愿为父亲的软肋,愿痴愿傻,一直不康复的真正原因。

卫府如今地位尴尬,祖父三个儿子。

大伯卫谚伯官拜太史令,说白了就是个管天文祭祀的,不过,据说权利被架空,是个酒、囊、饭、袋,至于为什么还能做这么久呢,好像是丞相大人颇给卫家留面儿。有一妻六妾,五个女儿,三个儿子,将传宗接代执行地很贴切,据传刚纳的妾又怀上了,每天都上演着妻、妾、争、宠,每天都可以演一台大戏,原配偕同众小三上演各种魅、夫、记。

二伯卫谚忠因为年轻伤了腿,却深得老太太愧疚与喜爱,现在只是负责打理府里事务以及府中产业,说白了,是个富豪,钱多,二夫人蒋氏更是个精明的,不似大房太太整日里只知道争宠,更是在府中主持中馈,打理地井井有条。

将三个妾氏收拾得服服帖帖,卫玖还挺佩服二房这一家子的,只是这蒋氏三女一子,估计蒋氏太凶残,三个妾氏迟迟未产下孩子,就是怀了没多久就没了,卫玖估计,蒋氏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个曾经的小、胚、胎,真是个心狠手辣的。

卫谚殊也就是他父亲,排行三,官拜大将军,是个实在又衷心的,只她一个女儿,据说她的母亲美若天仙,可惜离家出走了,至于为什么离家出走,卫玖不知道,府中之人于她母亲是个禁忌,她至今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父亲长情,于是再没娶,只守了她一个,老太太哪里肯同意,对于她母亲,更是直称呼狐、狸、精,说是祸害不轻,对卫玖更是恨得牙痒痒,再加上知道她傻了,更是没了顾忌,想骂就骂。

这一大家子人现在全居在卫国公府,老太太一品诰命夫人,更觉得这是祖父留给她的家产,也不让分家,更是瞄准了这府上众女子的婚姻,要强强联合,所以从大房到她,无一不是权力与局势的权衡。

而她的身份,无论嫁给哪一家诸侯王公贵族,势必都是皇权的眼中钉肉中刺,皇帝要手握军权,那么她这个大将军之女,便是进宫成为妃子,她可不想当笼子里的金丝雀,所以,卫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必须痴傻,也只能痴傻。

她不想成为牺牲品,故不能痊愈,她不想让老太太谋算,故愿意装疯卖傻,变痴呆,毕竟谁会愿意娶一个傻子为妻。

正思量间,紫萝跟如画纷纷进来,如画折了一束枝头正盛的梨花插入了汝窑美人觚内,紫萝将茗碗痰盒等物重新整理收拾。

“姑娘,听说二房三姑娘如今被罚在祠堂里跪着晕了过去,二太太这会儿子去求老太太网开一面,她平日里最喜欺负姑娘了,如今真是活该!”

“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好了,别再议论了,府里的主子可是能随便议论的,小心被抓去掌嘴。”卫玖打趣着两个丫鬟。

紫萝几个心知姑娘是为她们好,二房这事可真是不敢嘴碎,二太太蒋氏可不正是个心狠手辣的。

收拾好后,卫玖在江嬷嬷一众丫鬟的陪同下,去拜见祖母。

刚穿过雕花抄手游廊,就听到一阵啼哭。

卫玖想起自己以前看红楼梦时,不理解这黛玉啼哭竟惊鸟齐飞,今日可算是明了,这卫家三姑娘卫活生生一黛玉二号,还真是呜咽声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

老太太端坐高堂之上,卫玖怯生生地行了礼,还不小心绊了下,直接行了个匍匐大礼,老太太对她这副样子,一看就来气,直挥手让她一边待着去。

堂内众人,无一不战战兢兢,为啥呢,谁让老太太是一品诰命呢?

鬓发花白的老太太,“真是不知卫家这是造了什么孽?一个痴傻力大无穷,一个闺阁之时不知检点,哪里还是当年卫家有女千家求?内宅不宁,我真是愧对祖宗!”

于是,老太太开始在那里期期艾艾,絮絮叨叨,讲述着卫家的光荣历史,于是,对卫玖跟卫琼的更是点名批评。

卫玖尴尬地在地上用脚尖画着圈圈,这卫琼被人搞、大、肚子,怪我喽?

皇帝手札:

天气,阴。

是夜。

流民之祸,惠王发难。

孤甚是心烦。

月至中天,星辰闪烁。

孤月夜散步,摸出当日她留下的荷包,上绣了只粉线织络的动物。

大耳,小眼,猪鼻,还会笑。

似猪,又非猪。

不知这物,世间可有?

孤想问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