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荣儿便许宁大哥一个愿望，不论什么。只要宁大哥开口，荣儿定当做到！”卫玖思忖片刻后道，她想了想，她拥有的一切，这人都拥有，她所没有的，他也有。

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晓，他到底需要些什么。

“此话当真？”赵昶喜不自胜。

卫玖抿唇笑道，“当然了！荣儿何时食言而肥过！”

顿了顿，又央求道，眸子闪闪发亮，“只是……荣儿的不情之请，宁大哥可否同意荣儿……”

“可以！”眉目深邃的男子不待她讲完，便一锤定音。

“谢谢宁大哥！”得到应允，卫玖顿时乐了，清润的嗓音，融杂着一丝惊喜与高兴，倒像是个孩童得到自己想到的东西般。

因为他要那一个承诺。

两人一次次回合，步步思忖，一时之间竟然也难以分出胜负，卫玖单纯的高兴，棋逢对手，终于可以找人切磋棋艺，且解决心头之事，整个人顿觉轻松许多，平日里她周围的可都是棋艺不如她啊，害得她时常下着下着就没了兴趣。

此时，两人俱是想法各异。

下人随从们见主子如此认真，俱是不敢进来打扰，周围更是没了声响，安静出奇，只除了树上偶尔响起的蝉鸣声。

此起彼伏，声声不息，格外嘹亮。

棋局厮杀良久，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在这一片蝉鸣声中。

卫玖将手覆在了肚子之上，一脸酱色，早晨时分，她心中有事，并不曾用多少膳食，果然用脑过度，饿得慌，竟然在他面前这般出丑。

赵昶起身，向她招了招手，回她一个温暖的笑，“荣儿随为兄一起去用膳吧！”

此时，烈日当空。

可这书阁修建处，却甚是清凉，两人行走在长廊之处，会有阵阵凉爽的风拂过，带走夏日的燥热。

两人并未分出胜负，一来他不愿失去与她对弈的乐趣，二来不愿他们二人受人打扰，可小姑娘饿了，就得先给喂饱了，再来分出胜负。

卫玖这次也看出了，他的棋艺远在她之上，却时不时会丢给她几个难题，不至输，却总是让她能找到翻身的阙口，满满的都是成就感，与他下棋，会上瘾啊！

高手，真是个高手，不仅对弈，还让她学了几招。

卫玖跟在身材高大的他身侧，亦步亦趋，时不时偷偷瞧几眼，他总是温和的笑意挂在唇角，浑身的冷硬也因这唇角的笑意淡了。

赵昶带卫玖去的东厢房，并不远，一来，他并不想她晒多阳光，而来，此处厢房风景极佳，院内精致，一览无余。

不多时，丫鬟随从端着红木托盘鱼贯而近，卫玖瞧着盘中菜色，嘴巴中口水直流，却故作镇定地坐的格外规矩。

“粗茶淡饭，荣儿喜欢就好。”

“宁大哥莫要自谦，这儿的饭菜可是比荣儿府上的精细多了，荣儿喜欢。”卫玖这一顿吃了两碗米饭，比平日里多了一碗，这让赵昶很是满意，吩咐了下去，打赏了厨房中众人。

饭后，赵昶有事离开，书阁中只剩下卫玖一人。

她便独自坐在窗牖前的书案前，捧着泛黄的书卷，嗅着书香，暮色时分，卫玖才缓缓归去，她倒是真的喜爱上了这一处地方，得了空，总会来坐坐，毕竟离得近。

直到这一日，与严绛蕊正在探讨着，接到了当日在即墨结识的高僧了悟的帖子。

了悟是灵隐寺的高僧，即墨屯溪山中意外结缘，那一日，两人一同看过一次星空，卫玖与如画她们几人讲述星空之时，被了悟听到，遂不断打探询问，两人当时更是相谈甚欢。高僧与卫玖相谈甚欢，对宇宙本原生命周而复始充满着探知欲，遂在即墨时便与卫玖成了忘年好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两人倒是经常会讨论一些易经，宇宙星空，高僧对于涅槃经禅修生命本源见解独到。

卫玖将此事讲与严绛蕊听，严绛蕊更是赞赏好奇不已，硬是央求卫玖带她一同前往灵隐寺中。

灵隐寺是在璠云山深处，山环水绕，茂林修竹深处。寺庙之中供奉着文殊，普照等众多菩萨，佛像，修建已有一百多年，香火鼎盛，肃穆凛然。

更是被先帝定位国寺，只因当年始、皇、帝率部下在此逗留避雨，并且天现吉像。

更是传出一段佳话。

每一年的八月初一这一日，皇帝都会出巡灵隐寺，为民祈福，且下令不得扰民。

这一年，亦如是。

高僧一早便来告知卫玖与严绛蕊，“敝寺今日圣上亲临，贫僧受方丈之邀去谈论法经，待晚些时分在来与二位女施主讨论这生命始源。”

卫玖与严绛蕊便在这藏经阁之中看佛经。

阁中收阅着佛教经典，这一段时日，严绛蕊与卫玖可算是每日里同吃同睡，严绛蕊是彻底被卫玖口中所阐述的观点，描述地新奇给吸引着，仿佛面前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皇帝出巡，祈福毕竟是大事，可这会子，见卫玖对皇帝出巡毫无兴趣，手中的佛经翻来覆去，也没看进去几页，实在是按耐不住，问了出来，“小玖，要不要去目睹圣颜，毕竟机遇难得，今儿个怕是这京中之人都想赶来这璠云山了！”

其实，她倒是挺想告诉卫玖陛下的真是身份，可奈何被下了死命令不能说，可若是卫玖自个儿发现了，那她也不算是背弃约定了，所以这几日有时间便会旁敲侧击。

卫玖手中翻阅着佛经，头也不抬道，“不去。我看或者不看，陛下还是陛下，我还是我。”

严绛蕊对她的回答哭笑不得，“你就不好奇？”

“那严姐姐没想着入宫？”卫玖反将她。

“你这小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可惜你严姐姐志不在此。”案前烹煮着绿茶飘香，严绛蕊给卫玖的白瓷蛊中盛满。

“严姐姐可是有了意中人？”卫玖嗅到一丝八卦的意味，她一直对严绛蕊待到如今还不曾嫁人很是好奇啊，总觉得她身上一定有故事，可又不好意思开门见山问出。

“你这个小滑头！”严绛蕊虽如此说道，可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那年暮春之日，杨柳依依，护城河畔，那白衣身影，蹉跎在年华深处。

两人又一阵嬉闹，方安静了下来。

藏经阁开了窗牖，卫玖坐在窗前，从此处看去，正好能瞧见禅寺正殿所有的情况，一目了然。

她瞧着御驾经过时候，一阵风吹过，刮过树叶哗啦啦翻飞，卫玖自制的书签随风飘出了窗牖，打着旋，向着禅寺下飘去。

卫玖下意识起身去空中抓，却扑了空，看着那书签飘飘荡荡，飞到了禅寺正殿，风吹起明黄色的纱帘，卫玖那一瞬间撇到了御驾中的人，一闪而过。

侧脸却是那般熟悉。

卫玖心下一片狐疑，只道自己看错了，又不相信似的，再看时，便见到御驾已经进了灵隐寺的正殿，黑压压的一群跟随官员，转头对正在低头写字的严绛蕊道，“严姐姐，以前有没有瞧见圣上？”

“嗯，圣上天人之姿，哪里那么容易相见，我也只年年除夕宫宴时在远远见过几次，可太远了，也没瞧清楚。小玖可是有什么问题？”严绛蕊抬眼瞧着卫玖，及时止住了话题，虽然很想告诉她真相，可……

“总觉着刚那一好像哪里见过……”卫玖皱眉，脑海中又一闪而过刚才被风吹起的画面，她总是觉着那侧脸好生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还是说日光炎热，她出现了错觉？

也许真的是想多了，毕竟已经相识这么多年，她怎么会怀疑宁樊呢？

真的是她多虑了吗？

皇帝手札：

她的允诺。

软糯沾了蜜。

潜入心，细无声。

她不知那一句应承，在孤的心底，刻下痕迹。

那一刻，山河失色。

可……

孤的身份，她避如蛇蝎。

若有一日，被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