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吃甜食,像什么翠玉绿豆糕,栗子糕,豆沙卷,芸豆卷,椰子盏等等,都是她爱的,渊熹苑的厨子水平真是高啊,她总是央求的一些新吃食都能做出来,可被他瞧见几次,二话不说,直接给她撤了,更是一副威严勿近的模样。
卫玖只好蔫了,谁让他有次牙齿痛,被他瞧见,将她给管了起来。
现在居然是让她连礼仪都开始学习了,可她明明不感兴趣啊,卫玖内心叫苦连天,可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啊,如今细想,似乎他所有的要求,都未曾给她拒绝的机会。
看似每一次,都是她有理有据,可为何最终都成了她无理了呢?
诶,他们两人最后一次相处时,是什么场景呢?
对了,是在讨论小皇帝吧。
她只是一时好奇问他,“宁大哥觉着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答反问,“那依荣儿看,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卫玖还真是没想到他会反过来自己,怔愣片刻后,才反应上来,倒是一脸为难地瞧着他,说实话吧,会不会犯了什么大忌,对圣上不敬,可说假话吧,她又觉得心理过意不去。
他似乎是瞧出了她的难处,“你只管说,就我们二人知晓。”
日光倾泻,寂静的书阁之中良久后,她才无奈道,“一个可怜人。”
声若蚊蝇。
卫玖半天没见他任何反应,以为没听清,又加重了声音道,“一个可怜人。”
可是在触及到他的眉眼时,她就后悔了。
可她又不想扯谎,在他面前扯得谎言已经太多了,多得她总是觉着亏欠,若是这种事,还继续胡言乱语,那边并不是真心相交了,这么一想,她便又继续解释道。
“宁大哥别多想,这只是荣儿个人拙见。荣儿是觉着当皇帝最可怜了,励精图治,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一片盛世,那么便是个人人追捧的明君,可圣君明君哪里那么好当啊,不能做这,不能做那,每日起早贪黑,披星戴月,还有看不完的奏疏,平衡朝中各种势力,后宫中妃嫔争宠,勾心斗角,朝中担心不完的难题……”
见他没有阻止自己,想到她或许可以提一提当年亲眼所见之事。
“我就说几样我知晓的吧,难民,蝗灾,荣儿记忆最深刻的便是三年前的洪灾,河堤决堤,洪水泛滥,无法遏制的洪水咆哮奔腾,将即墨临县郊区之外的十几个村庄,席卷而过,朝廷的赈灾银两被上面的贪官污吏层层剥削下来,所剩无几。宁大哥,你知道吗?荣儿当年在即墨见过那些可怜的孩子,亲眼见到有人被冻死,饿死,尸横遍野……”
这件事,真的是她心上的一道坎。
那种对生命深深地无力感。
那一年,纸喻轩的所有积蓄都被她拿了出来,又是吩咐范亨将银子分给了那些无家可归之人,纸喻轩在各处的庄子也是人,可依旧是杯水车薪,朝廷呢,那些官员只顾自己享乐,哪里会管民生疾苦。
“这几年,虽然荣儿不在京城,可也知晓,当今圣上是一心为民,可谁让他是这万民之主呢?可一旦沉溺女色,稍微有了不当的策略,便会被后世之人唾骂评论,是啊,天高皇帝远,即便那些个官员表面上对皇上尊敬,可谁知道私下怎么样,荣儿就见过一嘴里骂皇上的人……”
“他应该永远也结交不到最真心的朋友,旁人一想到他,想到的先是皇帝的权势,再者才是他这个人。即便是血脉至亲,怕也是在忌惮着皇权吧。荣儿觉着其实皇帝也是人,他有心,有肝,有肺,有情,可是,却无人会待他真心真情,所以,荣儿才说是可怜人。”
久久的沉默。
“那有一日,若是荣儿与陛下结识,可会交付真心?”
卫玖迟疑了,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她从不认为自己会结识皇帝,毕竟,那是天子,一言一行,决定这天下万民,也捏着这万民的生死。
“荣儿也不会吗?”
干嘛突然间问她?
等等,难道他是在考验她对于跟他结交的真心?
狐疑地瞧了眼,总感觉很哀伤的眼神,否定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进了肚中,罢了罢了,反正她拍个马屁什么的,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若是……陛下如宁大哥这般对荣儿好,也许荣儿会真心吧!”
“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宁菀一个手掌拍在卫玖的肩头,这才打断了卫玖的思绪。
“是啊,半天见你呆呆的,可是累了?”严绛蕊在一边关心道。
“没,一时走了神。”卫玖摇了摇头,今日宁菀的这一番话,才让卫玖惊觉,似乎是好多天不曾见到她大哥了,只是偶然间听到市井之中的议论,有一个贪污的京官给进了牢房,老百姓是大呼叫好。
这朝堂之上却是暗流涌动。
卫玖不知道是她那一日的话语起了作用,还是那京官犯了事本就要被罢黜身陷囹圄。
三人还未讲上几句话,就有宁家家仆寻来,宁菀依依不舍地道别,“严姐姐,小玖,我先回去了,家仆说娘亲寻我,我先去找娘亲,来日有空再来寻你们!”
转头又恶狠狠对卫玖道,“你这次可不准再跑了,你还没告诉我花木兰最后怎么样了呢!”
卫玖摸了鼻尖笑眯眯地连连点头。
严绛蕊拉着她的手笑道,“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宁菀得了应允,喜滋滋地随着家仆跟婆子丫鬟离开了,混入人流瞧不见了。
卫玖与严绛蕊放完了河灯,也觉着人流如织,两人便商议好一道往人流少的地方挪去,不知道为什么卫玖总觉着身后有人在盯着她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卫玖想确认心下所想,遂直接在严绛蕊的耳边低语,两人一合计,遂同意诱敌深入。
严绛蕊同意卫玖的计划是因为她知晓陛下早就在卫玖的身边安排了高手暗中保护,以陛下那般护短谨慎的行事作风,必然不会出事。
不多时,两人便挤出了熙攘的人群,站在玄武街上的街角的一处胡同里,平日里人迹罕至,此刻两人也一身薄汗。
夏日的夜晚,持续的高温依旧未能散去,再加上人群中积攒的热量,卫玖两颊通红,用手在耳边扇风,吐了吐舌头,“严姐姐,好热啊!我们就在此歇歇吧!”
严绛蕊看了看卫玖,拿出绣帕,帮卫玖擦着额头的汗珠子,“瞧你热的,今日京中比往年热闹了,就连这杂耍我瞧着都比往年多。”
卫玖摆了摆手,警惕地瞧了瞧四周,又凑到了严绛蕊的耳边,低语问道,“严姐姐有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没有啊,许是你多心了。”严绛蕊心道,只怕有什么异样,也有人已经摆平了吧,那用的着你我操心。
卫玖又问身边跟着的丫鬟,“你们可有察觉出有人在跟着我们?”
如画跟严绛蕊的丫鬟俱是摇头,为难地瞧着自家的主子,此刻不顾形象的模样,都是这京中闺秀,可这两人凑到一起,怎么就跟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完全像是脱缰的小野马。
严绛蕊道,“此前那蓝衣人时,我估摸着也就是个小偷小窃,我今儿个带了侍卫出门,不会有事的。”
严绛蕊瞧见了不远处房檐上护卫的特有的蓝色武士衫衣角,瞧了眼还在怀疑中的卫玖建议道,“小玖,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而且咱们站了这半天,目标明确,也不见有什么异样,怕是你瞧见的毛贼这会子也没见影子,怕是你真的想多了,我也累了,我们去博锦楼里坐坐吧。”
“嗯,好。”严绛蕊拉着卫玖就往胡同外走去。
……
一炷香后,几人站在了博雅楼的前面。
眼前,自是博锦楼三个鎏金大字,行云流水,因着中元节,楼内一片灯火通明,书生商贾官员,峨冠盛筵,声音响亮,笑啼杂乱。
卫玖左右逡巡一遍,总觉得被人盯着的感觉,可却很奇怪,明明四周,小摊贩,逛街的人群,叫好杂耍的,一片热闹景象。
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严绛蕊已经在小厮引领下踏入酒楼中,发现卫玖还站在门前不动,遂回身呼唤,“怎么不走了?”
“嗯嗯,来了。”卫玖立即跟了上去。
掌柜的眼尖瞧见贵人来到,立马丢下手中事务,急忙奔走而来,“给两位贵人请安……”
“掌柜的,给我们安排一雅间,稍清净点的。”严绛蕊打断掌柜。
掌柜连连点头,将二人往楼上迎去。
这时候,大堂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之后便是出奇的静了,掌柜的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本来还对她们二人如上宾的掌柜的,直接撇下她们二人,匆匆调转方向下楼。
严绛蕊跟卫玖目瞪口呆地瞧着掌柜微胖的身板,可那脚底生风的模样,再看向掌柜的跑去的方向,见到那一群锦衣人身后站着的人时,抬起的脚步踉跄了下,差点一脚踩空。
更是惊诧不已。
宁、樊!
他怎么也会来凑热闹!
可她此时穿的是女装!
女、装、啊!
皇帝手札:
真是惊出孤一身冷汗。
孤的样子这么可怕?
居然差点踏空!
孤只想问问她。
若晓孤之身份,可会真的如她所言般。
真心待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