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养鸡后，柳絮只要稍微赖一下的床，都会觉得良心不安。

“自动喂食装置一定要早日完成才好。”她眯着眼睛，半梦半醒地端着洗脸盆，肩上搭着毛巾，掀开门帘，晃晃悠悠走出山洞。

“哟，有热水。”柳絮看见炭火堆上温着一锅热水。

掀开锅盖，热水中还温着一盅熬好的中药。只闻一鼻子，柳絮就知道是鹤松堂给她开的那副养身子的药。

“晏公子今儿个心情好啊，转型变暖男了？”柳絮有些纳闷，但还是从锅中舀出几勺热水，又掺和着冷水，舒舒服服洗漱一番。

晏归尘一早就没了身影，也不知去哪儿溜达了，跟个晨练的老大爷似的。

柳絮走到鸡圈旁边，发现小鸡崽们的临时食槽中散落着没吃完的烂菜叶，旁边的水槽里装着满满一竹筒干净水，看来是刚喂过。

她蹲在鸡圈旁边，用手戳戳干枯的藤条，听着咯咯咯的叫声，觉得这日子，终于过得有那么点田园味道了。

晏归尘拎着半桶水从小溪返回时，正瞧见柳絮跟个傻子一样，蹲在鸡圈旁边，一脸憧憬的傻笑着。

“这些水够吗？”他将手里的半桶水倒进大石缸中，灌得快要满溢而出。

“够，够，足够了。”柳絮没料到晏归尘竟然一大早就去小溪边打水了，瞧着他湿哒哒的衣摆，有点小小的心疼。这男人体质极虚，空手走路都喘呢，更别说负重。

好在他对自己的身体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只半桶半桶地拎水，还能灌满一大石缸，也不知来来回回跑过多少趟。

柳絮挽袖做早餐的时间里，晏归尘就拿着那幅灶台的设计草图，重新慎思起来。

等柳絮做好早餐摆上桌子时，他也正好完成灶台的修改方案。

“你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晏归尘递出两张图纸。

柳絮接过图纸，先是好奇地打量一眼，接着便细细琢磨起来，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又惊又喜道：“晏公子，你很有设计天赋啊！以前在工部待过？”

她左手拿的是她的原图，右手拿的是晏归尘改造后的图纸，虽然是在她的设计基础上做的调整，但明显更改过承重和烟道。

不仅详细，而且一目了然，尤其是烟道附带的油烟处理装置，虽然比不得现代的抽油烟机，但比普通老百姓家的烟囱，已经算是优化很多了。

她没有料到晏归尘还有这么超前的设计理念。

“这个是什么？”柳絮看见灶台是两口锅的设计，一大一小，但两个锅中间，隐藏着一个极小的尖底球体的罐子造型，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一个保温的罐釜。”晏归尘点点两边的热能环聚设计，解释道，“无论是左边燃火起灶，还是右边燃火起灶，这个罐釜都会处于保温的状态中，虽然温度不会过高，但保温时间会比两边的锅具更长。若是温水、汤药、饭菜，倒还用得。”

“厉害呀！”柳絮拍着巴巴掌，惊叹道，“这是一个节能省源的常温装置啊。没想到晏公子你还是个匠才！”

她是发自肺腑的夸奖，不过一般的读书人若是被夸是个匠才，只怕早就黑脸了。毕竟士农工商——欲善其事，先利其器的“工”，却排第三；远不如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士”，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柳絮没有三六九等的价值观，晏归尘眼中世间万物、恩爱情仇、财富名利等，更是淡泊。

“夫人过奖。”晏归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若不是有柳絮牵头，他不会思考至深。

柳絮看着手里的设计图，有些迫不及待起来，狼吞虎咽地草草用完餐后，就卷起门帘，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她先用炭笔将选址的区域画好，接着又在壁上定出排烟散油的点。

晏归尘已经和好黏稠的稀泥，装在一个小桶子中，拎进洞里来。

柳絮以前在一个民俗村落旅行时，见过人家烧制土砖，不过对于她而言，用时过长，也有一定技术难度。故而还是选择用翠屏山自有的石料来砌。

好在附近有一条小溪，大小规则的石头不计其数，材料上倒是不缺。

柳絮就跟玩积木似的，照着设计图，一步一步来。

晏归尘在一旁打着下手，两人都是第一次，虽然没有经验，但满脑子理论知识，居然一边讨论，一边摸索着，也将灶台砌的有模有样。

“与设计图所规划的理想成品，有一定差距啊。”柳絮拍拍手，看着面前丑萌丑萌的一坨，有些感伤。

现在还没有放上锅具，就这么俯瞰的话，两个大黑洞，一个小黑洞，像极了怪兽的脸。

“要不，拆掉重来？”晏归尘也皱着眉，难以相信这出自他亲手所制的灶台，与脑海所想，相差甚远。

“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咱们又不是真的工匠，没必要精益求精，能用就行。”柳絮摸摸半干的黄泥，“用这东西做黏合剂，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应当无妨。槐柳村有好些庄户人家的房子，都是用竹篾条掺和着黄泥修建而成。”晏归尘倒是不担心灶台的质量。

“是吗？那房子都没问题，咱们一个小小的灶台，不需要风吹雨打，应该生命力更强才是。”柳絮咧嘴一笑，也是，这个时代又没有水泥，不用黄泥，难道用糯米不成。

完成灶台的搭建后，已经是晌午，日头明晃晃地挂在正当空。

“待会我要去巡山，你去吗？”柳絮一边收拾午餐的碗筷，一边偷偷注视晏归尘的反应。

晏归尘惊楞一下，也抬眼注意着她的神情，静默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会给你添麻烦吗？”

“当然不会！我恨不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时时刻刻都带着。”柳絮这话太糙，细想就有点没羞没臊了。晏归尘苍白的面色浮起一抹异样的红晕，别过头，假装镇定道，“那便一起走走。”

柳絮心里松一口气，她还真怕晏公子不陪着去巡山，一想到整个下午都让这药罐子脱离视线，便觉得小心脏悬的慌。

以前李伯伯在时，晏归尘的活动半径主要是在山洞附近，周边林子，他一次也没有去过。

一旦稍微走的远一点，李伯伯就捶胸顿脚，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久而久之，他便不常远行，如画地为牢一般，将自己尘封起来，静静等死。

如果他的内心是一汪死寂的潭水，那么柳絮就是一注鲜活的灵泉，润物细无声地，融入进他的生命中，日渐重要，铭肌镂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