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叔手里拿着一本牛皮簿子,颇有些厚度。
簿子右下角打了一个圆孔,挂着一支笔。但不是毛笔,看起来与柳絮的炭笔颇为相似,只是材质虽同样漆黑,却更为坚硬,像是某种矿物质结晶。
“开始。”胡威用口型示意一下,生怕惊到情绪极其不稳定的柳眉。
柳絮点点头,见柳眉已经瘫坐在地上,干脆自己也盘腿,坐在青石板的地板上,开口,循序渐进地引导柳眉,慢慢回忆早上从鹤松堂分开,到现在曾家相见,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
原来这曾家,祖祖辈辈以药田为生。极其擅于培养各种珍稀药材。
在城外的庄园里,大大小小药田足有五亩之多。粗略换算一下,至少三千多平的面积。
不过,这只是祖上最辉煌时期的数据。所谓富不过三代。祖上福荫再盛,也得看子孙后代护不护得住。
总之,和所有落魄大家族的故事一样,曾家的财力,随着药田的一代代减少,也日趋没落下去。
如今虽仍然在鸡尾巷子有处老宅,但基本属于坐吃山空的节奏。
到柳眉的前夫,也就是现在曾家的当家人,曾义手中时,只剩下两亩不到的药田。
其余的药田,不是被糟蹋成盐碱地,就是被他用来种植奇花异草,玩乐观赏所用。
曾义年轻时,整日游手好闲,娶妻的门槛高,但富贵之家的姑娘又不愿意下嫁,所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不过曾义的母亲,也就是陈氏,非常有手段,替他求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贤妻,但嫁入曾家不足一月,就暴毙身亡。接着,又前前后后重金求娶了三位妻子,皆不足一月,暴毙身亡。
听说这事,在很多年前的靖安县,闹出不小的风波。衙门也立案调查过,却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的证据,最后民间传出曾义克妻这么一种说法来。
现在的曾义,年近五旬,因在赌坊和柳老六结识,这老家伙输钱输得急了眼,还不起,就将柳眉嫁给曾家做了填房,以偿赌资。
这是两年前的事情,那时柳眉还不足十四岁。
柳河虽是全家头脑最清晰的人,不过这位理智冷静的大哥,正好常年在外走镖,来不及阻拦他糊涂父亲的糊涂账。
柳眉是柳老六家幺女(以柳絮的身份,根本排不上号),平日里被娘亲和哥哥姐姐宠惯了,行事作风颇为霸道。何况又是个不足十四的花苞少女,嫁入曾家后,简直被曾义捧在手心里宠着,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也让本来就嚣张跋扈的柳眉,气焰更甚!在鸡毛巷子里都是横着走路,鼻孔朝天的角色,更别提,去敬重老得跟树皮一样的婆婆陈氏了。
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的戏码轮番上演。总之,曾家的后院,再也没有清净过。
老态龙钟的陈氏,似乎也找到年轻时斗小妖精的激情,竟然越战越勇,年近七十的身板,还可以和柳眉打的不相上下。为此,没少进过医馆和衙门。
这也是衙役们对这一家的门户,如此清楚熟悉的原因。
为了躲避这婆媳不和的两个女人,曾义开始流连烟花之地,结识了一位爱花如狂的女子,更是不惜自毁药田,也要为心上人种植奇花异草,以博美人一笑。
曾家越来越不像样子,柳眉的嚣张也在岁月中断送了资本。直到一月前,她得罪了鸡尾巷子里,前来宁家探亲的远房表小姐,才终于被人从枝头,一脚揣入泥泞中。
这鸡尾巷子的宁家,不过是做茶叶生意的富户,但他家的表小姐,却是官宦之家的嫡出千金小姐。那身价,是靖安县贵女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柳眉踢到铁板,得罪了这位表小姐。
曾家为息事宁人,赶紧将人交了出去。顺便的,还有曾义亲手所填的休书一份,以其“不顺父母、无子、口多言”三条为理,正式休弃!
柳眉在宁家挨了一顿板子后,刚出宁家,还没进曾家的门,就被曾家人,连同休书一起,连夜送回槐柳村。
这殷实的婚事,恍如黄粱一梦,就这么吹了。
这一次进城,柳眉规矩得多,她算是明白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加上大哥在身旁监督着,也就不敢随意撒泼。
除了偶尔欺负欺负青梅竹马的柳虎,倒是不曾得罪过其他人。
鹤松堂出来后,他们径直去了曾家。当时的曾家,从看门的,到扫地剪花、端茶送水的人,一个个都还是活生生的。
看门的小厮说曾老爷不在,只有陈老夫人在家。
于是柳河亲自登门,找陈老夫人,商谈归还嫁妆一事。让柳眉留在门口,万不可惹是生非,还留下柳虎,监督柳眉。
柳眉脸上涂着丑陋难闻的药膏,心里气得发慌,哪里还想再去见里面的老虔婆,倒也没反对,乖乖地坐在牛车上等人。
可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曾义从巷子尾窜出来,正鬼鬼祟祟往自家后门走去……
“薄情寡义的老东西,说休就休,今天,我非要你给个交代不可!”自从得罪宁家表小姐后,曾家对柳眉就唯恐避之不及,这个同床共枕两年的老男人,也没有在柳眉挨打时出来护她一下,这让曾经活在甜言蜜语中的柳眉,非常气愤!
她以小解为由,避开柳虎的监督,从前街,窜入后巷内,偷偷进了曾家的后门。
柳眉进去时,还发现后门的婆子丫鬟都在忙活着,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说来也是巧合,她原本想要绕到柴房那边,翻墙走捷径,进入曾义东院的寝房,却不料在柴房外面,听着阵阵男子压抑的粗喘声。
她早就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这会子听到这声音,顿觉脸色发红,口干舌燥起来,原以为是宅子里的小厮小、丫鬟们躲在柴房里偷.情,便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偷看——
这一看之下,吓得她浑身发烫。
柴房中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这家里的当家老爷,曾义!不过,并没有什么丫鬟之类的小妖精,只有曾义一人,解开.裤.腰.带,一手抓住窗框,一手放在胯.下,上上下下耸动着。
“你这死鬼……怎地在柴房中做起如此羞耻的事来!”柳眉大喝一声,吓得曾义瞬间回头!
那张脸,非常怪异,又青又白,眼圈浮肿,两颊凹陷,高高的颧骨凸出来,看起来倒像是七八十岁之人!
她吓得后退一小步,背部正好顶在门板上。
曾义撩起遮挡在那处的长衫,露出骇人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