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生着檀香,消散了许多忙碌,枫翊抬眼看了看,怀疑是否卯日星君未当好差提前翘职了,感觉方才还是初升,不过一眨眼却又日落,此刻夜上星君已经开始布起星星来,过的分外快了些。
左辛在一旁辅助整理册文,往外看了看,顿觉谈兵布阵一天下来口干舌燥,伸了个懒腰便打算离开。
“咳……”
枫翊阅着公文,这一咳似乎是制止的声音,朱毫沾了一些墨,却迟迟未落笔。
“咳咳……”
左辛在一旁有些摸不着头脑,“太子可是染了风寒喉咙不适?”
“许是如此。”枫翊继而在册子上写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字。
“那我这就去唤天医过来,为太子开几副降火驱寒之药。”左辛急忙起身,迈步而去。
“不必了。”枫翊阻拦道。
左辛呆在门口不知所措,“那太子好生歇息,战事我已规划完全,不会有疏漏,但还需太子在战场分兵派将,太子近日需避免过度操劳,身体为重,左辛还有些事,便先行告退。”
“咳咳咳……”
又是阻拦的声音。
左辛满脸不解,难不成是有事情想问?
“太子可有事要问左辛?”
枫翊又写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字,踌躇问道:“那个……近日宫中可有何事发生?”
左辛摇头,不免奇怪,但还是拱手回道:“最近宫中安静的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太子放心。”
枫翊皱着眉抬头问道:“难道没有什么盗窃案件亦或仙家们闯了祸,需我出面解决的?”
左辛依旧摇头,“未曾听说,大概宫中之人都知战事将使,懂事了些许,就算有,天帝有令也一律不得叨扰太子。”
“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枫翊落笔时画了一个圈,又左右分别画了三道,左辛踮脚偷瞄了番,太子虽护的紧,但还是让他看到了,勾勒的正是一只小猫。
“那肥猫近日为何如此安静?”这句轻的很,似是自言自语,还夹带着一些不满,蹙着眉硬生生的勾了两笔,画出个肥肥胖胖的猫身,临了又在猫旁添了几条鱼。
左辛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子惦念太子妃了,之前还一直嫌太子妃闯祸惹麻烦,可太子妃一安静下来,太子又坐立难安,心不在焉。
呵,男人。
左辛坏笑着道:“听太子的口气,难不成还盼着太子妃闯些祸出来?”
左辛话一出口,枫翊的神色僵了僵,约摸没以为左辛能听见。
左辛噗嗤一声又急忙捂住嘴,偷乐了半响说道:“太子若是想太子妃了,大可回洗梧宫看一眼,太子妃想必也会很开心。”
枫翊目光闪烁,撂下笔墨,“不得妄言,我岂会想她,只是怕她又惹了什么祸端。”说罢,一手拿着公文册盖上方才所做之画。
说来,他还没追究秋喜上次喂他吃情药的罪行,那日他醒来,睡在长板凳上不说,还衣衫不整,眼眶轻肿,仔细回味了回味,才理清事情经过,拂袖愤而离去,也没来的及说道她几句,责罚于她。
嗳?枫翊眼中一亮,这好像是个理由。
近日也是奇怪,无论在议事还是批阅时,总是莫名的想起那只肥猫,出去时也时常看着洗梧宫的方向,大概最近忙碌,神志有些不清,还是习惯了被她打扰,这一不骚扰就觉得缺了些东西,也似中了她的邪。
左辛犹豫着,终于把自己想问的话,鼓足勇气问了出来,“太子不久前罚收了我三个月的仙露,我一直弄不清楚为何,难道是因为上次我同太子妃前往西宫,被太子介怀了?”
枫翊顿了一顿,笔在手中抖了一下,介怀?他怎么会介怀?
“休得胡言,罚你三个月仙露只是因、因你平日疏忽对天兵的操练,不知战事将起,更要勤加备习?”
平日一向孤傲的天界太子,此刻竟说话都磕磕巴巴,左辛自认是开了眼界。
“噢……”
左辛头顶飞雪,嗯?不是早就说操练之事就由太子亲自操练了吗?怎么又成我疏忽了,难免有些蒙冤的委屈。
罢了,看太子窘迫的样子,不能再争下去,还是给太子留些面子。
委屈之时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思索了一阵说道:“不过太子妃最近好像很忙碌,经常不在宫中,有时很晚才回,神神秘秘似一直有何要紧之事。”
枫翊听闻,眼中的一潭静水开始翻腾不定,再看看所有的文案中的字全都变成了不在宫中、有情况、移情别恋之类的字眼。
枫翊突然起身愤慨万千,“我虽解了她的禁令,但也不能贸然让她出宫,她连驾云都不会,万一摔个粉身碎骨……”
说到这时枫翊自己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情绪稍加激动,不过他本以为她仙力浅薄,出宫是出不成的,但没想她竟会自己跑出去,外面危险重重,她自身难以保命,若是真出了什么差池,自己诚然没办法向西宫交代。
“这……”左辛委屈的小眼睛低垂,怎么又怪了他,“太子妃可是天宫一霸,谁拦也拦不住,但目前看来太子妃每次出宫应离不远,有时很快便返回天宫了。”
枫翊本想平复一下,却觉得有许多小人在他旁边吵闹,出宫作何?私会情郎?有我高大么?有我这般好看么?仙力比的上我么?
“同我去洗梧宫。”枫翊瞬间起身,带起飕飕凉风。
“是。”左辛欲哭无泪,今日本同金秀仙君约好了一起共饮,去这一次怕是要迟到了。
可刚迈出门,便见一个曼妙的影子在山台之上,四起的薄雾笼罩的隐隐绰绰,琴瑟之音也断断续续的传了进来,山台之上的人正是秋喜。
枫翊顿下脚步尤是一愣。
秋喜看到枫翊出了门立马向其挥手,立马备好姿势,理了理裙摆,心脏蹦跳出声,分外紧张。
这场剑舞可是准备了许久的,听师父说已经由四肢僵硬进步到了不论是步伐还是转圈都已经跟梦熙的舞步八九不离十,想必她夫君定会惊喜一番。
此刻秋喜被星光笼罩,画的妆容尤为精致,音奏之时婀娜起舞,秋喜想着,肯定会让枫翊惊艳不凡,称赞其倾国倾城,闭月羞花,遇见秋喜真是三生有幸,捡了个宝贝云云。
只见秋喜嘴里轻哼着舞曲,立马开始了表演,这夜光琳琳洒下映照着她,这星空淅淅沥沥,但也是个好背景,铺的花瓣随着秋喜的舞动也飞扬起来,手中凤翎剑,剑风轻巧,婉转生音,虽刚开始,但她已经想象出了跳完之后的无数喝彩声。
果然枫翊似乎一瞬间呆住了,继而眯起眼睛仔细观赏,秋喜便跳的更有信心了。
跳到尽情时,秋喜还不忘一转身向他抛个媚眼,秋波泳动掀起了层层薄雾,粉黛佳人,俨然缥缈如烟。
枫翊看的时而蹙眉,时而点头,仔细打量着秋喜舞动的身影。
秋喜刚抛完媚眼还没合上,却听见枫翊清澈的开口,问的认真。
“你是在驱魔吗?”
驱……魔吗?驱魔吗?魔吗?吗?
这台上还竟然有回声,秋喜笑容僵住,舞步僵住,腿还刚踢到半空中是也不踢了。
驱!驱你大爷的魔!
“你近日频繁出宫,可是为了学这驱魔之术?”枫翊又认真开口道。
“……”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公主这叫剑舞!”秋喜气喘吁吁,把剑扔掉,颓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条腿蹬着就要打滚。
本公主辛辛苦苦练了几个时日的舞姿,竟被说成是在跳大神,装也不想装了,实在是受不了这番侮辱,什么远仇,真想先报了这个近恨再说。
恍然大悟的枫翊忽而笑容满面,似中了状元一般,继而轻嗤了声,鼻音浑厚,嘴角却绷不住的上扬。
原来这肥猫近日竟是忙着学舞,借以表演才艺抓住他的心,枫翊好似心情颇佳,舒心的看着秋喜。
肥猫这花招耍的真是幼稚。
又可爱。
却见左辛在一旁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太子妃这哪里是剑舞,这分明是消食健体舞,每晚在这庭院跳舞的仙嬷嬷们……哈哈哈……便是如此跳的……哈哈哈。”
说罢,一群仙嬷嬷恰时谈笑风生的入场,琴瑟之声源远流长,仙嬷嬷们依次排开,井然有序,随着欢快的音律,步伐开始扭动起来。
带头的仙嬷嬷指挥有序,“来挥手,对,来,踢腿,对,来转圈,对,姐妹们跟着音乐跳起来,最炫天宫风是我们的!”
秋喜吸了下鼻子,看的发愣,这踢腿,这伸展,这遥望着月亮之上,秋喜认真的看完一曲,果然一模一样!她被上神明世给骗了!!!
“太子妃真是有趣。”左辛笑累了,低声缓道。
继而看着秋喜不开心的表情,拍手鼓励道:“太子妃跳的最好!最棒!”
又忽的感觉有寒风刮过,左辛转身一看,立马低下头,枫翊这凌冽的一剜,让左辛哀默,恐怕这六个月都没有仙露喝了。
这太子俨然已是个护妻狂魔,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