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两日,傅亮又到刘裕病榻前进谏:“皇上,如今你龙体欠安,微臣尚日夜惶恐,奈何三皇子府上却夜夜笙歌,纵酒享乐,全然忘了父子之情,微臣看着寒心啊!”他说着老泪纵横,伤心不已。
刘裕听后对刘义真彻底失望,这个不孝子确实很少来探望他,如今在病榻前日夜守着他的都是这帮老臣。
傅亮照顾他服完药,他眯眼小睡了半个时辰后突然感到心口一阵疼痛,呕出一口鲜血。
“皇上。”众人惊慌着围过来,齐刷刷跪下。
刘裕艰难撑开双眼,虚弱道:“叫太子。”
宦官应了一声,连忙传刘义符觐见。
刘裕又开口让徐羡之,谢晦,傅亮三人靠近,三人听后跪行着靠近床边。
刘裕缓缓开口道:“朕思索在三,皇位着实没有合适人选,此时废太子恐起慌乱,引发七子夺嫡,兄弟相残,这是朕万万不想发生的,太子虽荒诞也必竟是嫡长子,实至名归,他年幼就靠你们教导辅佐了!”
三人心里咯噔一声,惶恐道:“微臣必当尽心尽力!”
徐羡之思索片刻,为难道:“若太子不听微臣劝诫,上面又有太后护着,该如何是好?”
“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一委以宰相,母后不烦临朝!”刘裕艰难说完此句,三人听完后仿佛有了“尚方宝剑”,便放心道:“皇上放心,微臣一定好好辅佐太子,肝脑涂地。”
正说着,太子带太子妃赶了过来,撩袍跪下,强洒了两滴眼泪道:“父皇,儿臣来了。”
刘裕将他叫到床前,苦心嘱托道:“朕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虽聪慧却未放在正道上,朕走后你一定要收敛玩心,好好治理江山。”
最后他虚弱地拉他近前,低声道:“檀道济虽有武略却无大志,只沉迷儿女情长,徐羡之和谢晦虽有私心却无异心,这三人皆可重用。”
刘义符虽一个劲点头道:“儿臣,知道了!”心里却并未当回事。
末了,刘裕缓缓闭上了双眼。
御医上前探了下脉息,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皇上驾崩!”
“皇上。”老臣妃嫔,宫女太监皆哭成了一片,眼泪不辨真假。
当日刘义符立即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匆忙登上皇位。
刘义隆和王妃虽快马加鞭还是晚了一步,他面容冰冷道:“父皇,你好偏心!”
他万万没想到刘义符荒唐至此,刘裕还是传位于他。
刘裕驾崩的消息一出,六位皇子皆携妃通通进宫守孝服丧,天下缟素,只有新皇刘义符全然不当回事,夜夜莺歌燕舞,众臣看在眼中敢怒不敢言。
过了守孝期,刘义隆顺路陪王妃回娘家省亲,一到袁府,家丁连忙进屋通告,袁湛携妻李氏前来迎接。
“王爷,娘娘。”袁湛和李氏行礼道。
刘义隆连忙扶住袁湛道:“岳父大人,无须客气!”
“齐妫,回来真好!你爹和大娘都很想你!”李氏亲切握住王妃的手,目光亲切。
“齐妫也很思念父亲和大娘,还有这个家!”王妃回握住李氏的手,一派母慈子孝。
“外面太阳大,快进去坐。”袁湛带两人进府,吩咐丫鬟上茶。
袁府庄严宽阔,虽不豪华却古朴典雅,袁湛为官清廉,这么多年从未贪污,家中自然不如其他官员富贵。李氏让厨房准备膳食,打扫出一间较好的屋子,精心布置一下留给二人晚上就寝。
一家人闲话家常了半晌,袁湛和刘义隆进了书房密议。
一掩房门,袁湛直接开门见山道:“如今刘义符已经抢占先机,姑爷作何打算?他现在是刚登基,朝中之事尚未完全掌控,若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接下来怕是要对我们下手了。”
一想到此,即使是六月伏天也让人感到阵阵发凉。
“徐羡之和谢晦虽不待见刘义符,但他们并不想反,没有他们很难成事,更何况要逼他下台,手里没兵权是不行的!”他蹙眉道。
“徐羡之和谢晦,我和傅亮会想办法,至于兵权一事,你想办法拉拢檀道济。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否则我们通通得死。”
“嗯。”刘义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他心里清楚他与檀道济有夺妻之恨,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万幸,要他冒险扶植他登上皇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老爷,该用膳了。”李氏在外轻轻敲了下门。
“知道了。”袁湛强挤了一丝笑容,带刘义隆出去。
一家人用了晚膳,闲聊一个时辰,天色已暗,都有些乏了,尤其是刘义隆和王妃在守孝期间很是辛苦,难得终于可以休息了。
“王爷和娘娘这段时间很是辛苦,好好回去睡一觉吧!”李氏十分善解人意。
“如此也好,我们先回去休息了。”王妃浅浅一笑。
“屋子我已经让下人拾掇好了,是你未出阁前住的清辉轩。”李氏笑中含意。
王妃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道:“大娘真是有心了。”
清辉轩是袁府中较好一间屋子,宽敞舒适,装潢华丽,但却是一直空着给贵客留宿的卧室,并非王妃的闺房,她的闺房不过是一间无名小屋,只比下人好了一点点。
王妃携刘义隆轻车熟路进了清辉轩,仿佛当真是自己闺房一样。
他倒头躺下,本想睡了,又愣了愣,疑问道:“怎么没见你生母?”
他和她成婚多年一次也没见过她的母亲,本来未多想,可次次未见,连用膳也未见就觉得怪了。
她颔首避开他的目光,强笑道:“我的母亲身有恶疾,常年躺在病榻,不见客人。”
他心中一惊,惭愧道:“是我不对,这么多年到现在才想起你的母亲,明早我们一起去看她,我这个女婿着实太不孝了!”
“不用了。”她连忙拒绝:“我娘她精神出了点问题,怕见生人,容易刺激着她。”
她言谈到此匆忙灭灯,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流露出了掩藏的悲伤。
“那我能为你娘做些什么?”
她脱鞋躺下,幽幽道:“王爷只要能成为天下之主,便是我和我娘共同的心愿,至于其他方面,大娘温婉贤淑会照顾好娘的。”
“嗯。”他蓦然握住她是手,安心睡去。
她的眼泪静悄悄落下,天下皆知她是名臣袁湛的爱女,出身高贵羡煞旁人,其实不过是假象罢了,她尊贵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卑微和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