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家退后，起。”郭嵘高举右拳，伸出大拇指向上示意吊车司机。

满载集装箱抬起头，前移，很闷闷的哗哗声，一个废杂铜包，露出了一米多。

郭嵘左掌后挥，示意吊车司机，继续后退吊车。

满载集装箱纹丝不动，只听见吊车司机轰油门的声音。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激烈的啪喇声，满载集装箱轰然落地，货场中央腾起一团灰尘，惊得所有人都后退几步。

“怎么啦？”

“钢丝绳断了，”有人大叫。

“别慌，别慌，有没伤到人。”

“没有，没有，老板，你看自行车棚断了。”

郭嵘平复一下惊恐的心情，心怦怦跳，抬头望向货场围墙旁的自行车棚，自行车棚的铁立柱，几乎被连根拔起，车棚整个被拦腰切断，估计是没有抵挡住高速崩断的钢丝绳的急速划过。

郭嵘，赵建球，吊车司机围在放落下来的吊车吊钩旁。

吊车司机说：“第一箱的时候我就觉得钢丝绳有点细，这箱是满的，太重了，钢丝绳就断了。”

郭嵘拿起钢丝绳，戴着手套的手指搓了搓钢丝绳的断口：“是太细了，”扭头问赵建球，“你买的是多少吨位的钢丝绳？”

“4顿呢。”赵建球颤悠的回答。

“我不是叫你买10吨的吗？”

李君芳的心扑扑跳：“4，10不分。”

围观的工人：“阿球扑街，整坏老板的钢丝绳，买10吨的钢丝绳就好了。”

“换钢丝绳，”

“换多大的？”

吊车司机问：“这个满载集装箱里有多少货？”

“应该有20多吨吧。”郭嵘模模糊糊记得，这种40尺的集装箱学校教材上标注重量起码超过20吨。

吊机司机接着说：“那吊起一头，起码也要15吨以上的钢丝绳。”

赵建球立起身，急于纠正自己的错误：“那我现在就去买。”走向他的破三轮车。

李君芳一甩秀发：“上我的车，赶时间，我送你去。”她显得好像比郭嵘还镇定。

赵建球诺诺的走向红色宝马，身后的工人在起哄。

也许是因为红色宝马车，也许是因为李君芳的大长腿，总之，新的钢丝绳很快换回来。

郭嵘把工人拢了拢：“这个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干，我心里也没有底，除了司机和我，大家全部退到小办公楼好不好？”

众人也都是心有余悸，纷纷后退。

李君芳很担心，偷偷望了望那被拦腰切断的自行车棚，又望了望场地中间汗流浃背衬衣完全湿透的郭嵘。

郭嵘和吊车司机检查完所有的钢丝绳，紧固活动接口。两人钻进吊车的驾驶室。

李君芳才把感觉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可马上又想了，该死的该死的钢丝绳不会又断吧，不会弹到吊车驾驶室吧。

吊车又发动了，吊臂小心地缓缓抬起，现场各种怪异的声音交织着，那是吊机，钢丝绳，集装箱，钢滚轮，在受着巨大力量的蹂躏。

所有声音中，最响的是工人们的叫唤声：

“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一个。”

“看到第二个废杂铜包了。”

“加点油啊。”

“不好，箱子破了。”

“箱子破了，集装箱破了。”

……

郭嵘拍拍吊车司机的肩膀，吊车熄火了。他从驾驶室探出身子，往前看，集装箱中间侧面，露出一个极大的破口，纵贯集装箱上下，破口处，废杂铜包露出半米多。

司机也探出身看了看：“箱子真的破了，老板你不能怪我。”

郭嵘掏出香烟，递一支给司机，点了，猛吸两口：“继续往后拉，只要钢丝绳不断，出所有问题都算我的。”

吊车后拉的速度远远超出了郭嵘的想像，非常慢，极为缓慢。不知是因为箱体破了，里面的废杂铜包互相牵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五个废杂铜包终于一点一点滑出集装箱。郭荣感觉那个集装箱摇摇晃晃，完全散了架一样。

结果是，集装箱里的货卸完了，废杂铜出来了，集装箱也烂了。这个结果郭嵘认为是失败。

………………

与特区远隔千里之外的郭嵘母校。周慧疲惫地走出实验室，走向更衣柜换了衣服，拿出bb机，一行汉显的呼台信息，是郭嵘和郭嵘的手机号。

“这坏小子，什么时候弄了个手机？呼我干什么？肯定没有好事。”

没好事儿，她心里也开心。快步走向办公室，用座机拨打郭嵘的手机号，“你所拨的手机是外地手机……”

打不通，这坏小子，搞什么东西，外地手机？他这是在哪里？输入密码解锁座机长途。

那时候的座机，打长途还要输入密码的，打长途贵呀。一般的人还不能解锁座机长途呢，一般都要办公室负责人才能解锁座机长途功能。现在你还用座机打长途吗。

“郭嵘，你在哪儿呢？这个号码是你的手机吗？”

………………

郭嵘摘下手套，看手机显示是自己学校的区号，心想应该是老师周慧的电话。

“周老师，我在特区。”

“你怎么跑到特区去了？跟家里人去玩吗？”

“我在特区打暑期工。”

“好啊好啊，不错啊，做什么工作？”

郭嵘看了看混乱的货场，已经破裂歪在一边的集装箱，再看看李君芳有些疑惑的目光和头顶毒烈的太阳。

“周老师，我打工的现场出了一些问题，总之长话短说，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你帮我查一下这几年，分到特区及gd地区，从事码头装卸，集装箱生产，集装箱运输的这些往届学长师兄的电话，我想联系一下他们，向他们求助。”

“那这个事情好办，我到系教务去查一下，就可以，我一会儿，再回电话给你。”

郭嵘和李君芳坐在货场的办公室里，墙上的电风扇呼呼的吹，郭嵘仍然是汗流浃背，李君芳也好不到哪里去，香汗淋漓。

“芳总，这样肯定不行，不能卸一个箱烂一个箱吧。”

“说不定明天卸，集装箱就不会破了呢。”李君方倒是不那么急了。

“这种侥幸倒也存在，只是感觉很不安全的样子而且效率也快不了多少，典型的省力不省时，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抢时间，对吧。”郭嵘很焦急的样子，语速很快，还配合着手势。

“阿嵘你别急，我感觉今天已经很好了。”她递上一张湿面巾。

“但愿我老师可以帮我联系一些集装箱厂的学长师兄，要是能找到一个集装箱厂就好了，厂里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别急啊，你可以的。”她又递给他红牛饮料。

李君芳虽然觉得办公室里很热，心里却感觉凉爽无比，她现在已经习惯直视他清澈又青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