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儿的手忽然失去了力道一般,从禾曦的手中滑落出去,禾曦下意识的握紧了,看向了许晴儿,之见到她唇角带着笑意,好像是累极了一般的,合上了双眸。
禾曦手指颤颤的伸出去,探了探她的鼻息,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心底涌出了无限的悲伤,许晴儿的一生好像是极为简单,曾经干净的如同一张纸一样她,在被这座宫殿浸染后,便挣扎其中,最终将自己都搭了进去,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皇后并非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口中心心念念的那个良人,是如何近乎残忍的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她什么都不会知道了,就这样带着满足的笑意,离开了这腌臜的人世,但是为什么,禾曦的心会这样痛?
她似乎是回到了以前,自己火烧未央宫的夜晚,回到了丑儿去世的那个夜晚,她几乎痛的不能直起身来,她伏在那冰冷的被衾上,泪水一滴滴的滑落。
门被人大力的撞开,是绿萝,许是主仆间的心有灵犀,她缓缓的走到了许晴的床边,见到早已经没了声息的许晴儿,她径直跪倒在地唤到:“小姐——”
如意忍着泪水,看着面前的一切,禾曦伏在被子上一动不动,但是那不断颤抖的,细弱的肩膀却出卖了她。
许晴儿的死讯传到了养心殿的时候,拓跋琛正批阅奏折,福清请示道:“陛下,明日许大人便进京了,今日慎答应便去了,要如何处置?”
拓跋琛的神色淡淡的道:“一切按照规矩下葬吧,至于许绍,允许他前往悼念。”
他语气云淡风轻,好像死了的并非是自己的女人,而是外面的猫狗一样。
随即他好像是又想起什么一般,道:“曦妃和慎答应关系甚笃,传朕的旨意,曦妃便不用出席一个小小的答应的丧仪了,安心养胎便可。”
福清没有想到拓跋琛竟然绝情至此,只能躬身道:“是,奴才这就下去传旨。”
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养心殿的窗户,卷起了案几上的书卷呼呼作响,拓跋琛放下了手中的笔,朝着未央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的未央宫死气沉沉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热闹,服侍的宫人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恼了主子,见到了皇帝来了,忙俯身行礼。
拓跋琛道:“皇后呢?”
有宫女出来回话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已经在寝宫歇下了。”
拓跋琛轻声嗯了一声,起身便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未央宫一应陈设完全都如同之前一般无二,拓跋琛吱呀一声的推开了房门,殿内只是带了一盏昏黄的灯盏,兰若也并未像是宫人回禀的那般已经就寝了,反而端坐在案前,好像是等着什么人,见到了拓跋琛来了,她缓缓的展开了一个笑意道::“陛下来了?”
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拓跋琛站在门前道:“慎答应去了。”
兰若的手微微的一顿,看向了拓跋琛,忽然笑道:“怎么?陛下是良心不安了么?您让太医院的太医,在陆川开给慎答应的药中做了手脚,让她腹中的孩子胎死腹中。只不过,如今慎答应以死,怕是陛下所作的事情,便会随着慎答应的尸身永远的葬进皇陵吧。”
她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同时也给拓跋琛斟了一杯,她端起了酒杯来一饮而尽。
拓跋琛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也不阻止。
兰若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笑的十分的用力,几乎都笑出了眼泪来,她道:“臣妾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臣妾都计划的天衣无缝,却不想,还是被陛下你看穿了,哈哈,真是可笑,枉费臣妾吃了那么多酸的辣的,小心翼翼的隐藏着,原来在陛下这都是一个笑话,不过,臣妾想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臣妾有孕是假的?”
拓跋琛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从一开始。”
兰若神色一怔,虽然从一开始,她便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听见他这般说,兰若心底的失落还是隐藏不住,她的泪意涌上来道:“陛下早就知道臣妾这辈子不能有孕是不是?”
她看向了拓跋琛,拓跋琛道:“若儿,朕是天子,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朕,你的身子一直不好,朕也希望能和你有个嫡子,但是无论朕如何希望,太医的话永远都在朕的心中回荡,你的病是天生的,根本没有办法医治,但是这么多年,朕还是顾及你的心情,假装不知道,所以朕让兰馨进宫,想着,若是她能诞下皇子,交由于抚养,也是好的。”
他缓了缓,似乎是不愿意看到兰若眸中的难堪,继续道:“后来,你说你有孕,紧接着,惠妃便也有孕了,朕便知道了你心中所想——”兰若抬头看向拓跋琛道:“那陛下为何不揭穿臣妾?”拓跋琛的手慢慢的握住了兰若的手道:“因为,这也是朕心中所想,只有咱们的孩子,有权继承朕的江山,是嫡子而非养子,所以当你提出让魏忠良负责你和惠妃的胎的时候,朕才会同意。”
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拓跋琛的掌握中,兰若心中忽然有些畏惧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思如此的缜密,毒辣,那些他宠爱过的女人,甚至是自己的孩子,为了权利,他都能毫不在意的除掉.。
她手心沁出汗水来道:“可是,为何是臣妾?”
拓跋琛道:“若儿,因为只有你懂朕,你懂朕所有的情非得已,懂得劝诫兰之礼不要恃宠而骄,兰家有你,朕才能放心,而兰馨,只能成为我们制衡兰家的棋子,若儿,我知道你从小都在兰家经历过什么,只有咱们才是最为般配的一对。”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一如从前的那个晚上,他们背着沐锦,在他的府上欢好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同自己说的,只有自己懂他的情非得已和身不由己。她缓缓的抱住了拓跋琛,忽的哭出来道:“臣妾以为,臣妾与陛下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变了,是臣妾糊涂了,臣妾辜负了陛下的情谊和期望。”
拓跋琛慢慢的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宽慰道:“是朕没有对你解释,才让你这般没有信心,若儿,你永远是朕心中的唯一,哪怕宫里的妃嫔再多,朕答应你,你永远都是唯一的皇后。你放心,等到兰馨临产,她只会生下怪胎,而你,会诞下朕的嫡子。届时,朕便解了你的禁足,恢复你的权柄,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你的地位了。”
他一字一顿,说的极其的认真。
兰若连连点头,满心的感动道:“若儿永远同陛下在一起。”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极长,拓跋琛的吻便这样落了下来,兰若含泪迎合,室内的烛火明明暗暗,暧昧非常,但是殿外的秋风却冷的好像直接能刺进人的心里。
禾曦带了一只白色的蜡烛坐在长窗的边上,如意见到,想要上前关上窗子,禾曦淡淡的道:“别,如意,本宫想送送她,既然本宫不能正大光明的送她,但是也想要这般看着她,祝福她。”
如意叹息一声,只好取了披风来给禾曦披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忽然眼前的烛火欢动了一下,禾曦感觉道自己身后人的呼吸,头也不回的道:“你来做什么?”
身后的人不动,只是看着禾曦的背影,轻声道:“你都知道了?”
禾曦垂眸道:“是,本宫知道了,王爷可是还有别的事情,若是王爷没事,便可离开了。”
她突然觉得,她真的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能早一些察觉到不对劲,拓跋琛是什么人啊,当时处心积虑的除掉了沐王府,赵如雪死后忽然重用赵彦成,现在工部侍郎空职,他无人可用,只能调用的许绍,而宫里还有一个怀有身孕的许淑妃,他怎能放任外戚做大?
她眸光看向了渺远的天际,而流放不得志的许绍,此时若是有人能给他一个机会,他必然会对那人忠心耿耿,拓跋玥又怎能放弃这个唾手可得机会?
可是许晴儿呢?谁又为她着想过?她做错了什么?难道只是错在了她身为女子,便一辈子只能做一枚棋子么?
禾曦忽然有些许的疲惫,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动作在拓跋玥看来,竟然如此的碍眼,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他转身道:“过几日禾青和禾夫人便会入宫,兰馨已然怀疑你的身份,她现在大权在握,况且,你又——你又怀有身孕,我要离京一段时间,你——你自己小心。”
禾曦微微的点头,身后许久没有了声响,禾曦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他是要回南疆吧,毕竟婚期已经近了,或许她还能看着他大婚,真好,真好啊——
她再看一眼秋露殿的方向,便好像是释然一般,转身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