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府内。
萧奈正仔细的挑选着面前的布料,都是大红色的料子,婢女拿起了一旁的绣着金线牡丹纹的缎子,凑到了萧奈的面前,道:“小姐,您看看这个,触感柔软,好不好看?”
萧奈正色的,将那匹锻料拿近了些许,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先留着。”
那婢女见到她如此认真,掩着唇痴痴的笑道:“奴婢还从未见过小姐这般郑重呢。”
萧奈被笑的似羞似怯的斜睨了那婢女一眼,道:“乱说什么呢?是不是找打?”
那婢女缩了缩头,小声的笑道:“可不是奴婢找打,而是小姐真的好事将近了,奴婢听说,老爷都急得不行,连发了几封加急的家书,让王爷回南疆去商议此事呢。”
萧奈心中的甜意好像要溢满了出来一般,她道:“父亲也未免太过于急切了,玥哥哥在京中事情众多——”
那婢女却暗暗的拉扯了萧奈一把,柔声道:“小姐——自从陛下赐婚已经有几月之久了,王爷也该早些准备迎娶您过门了。”
一番话说的萧奈面色越发的红润,如同那枝头被细雨浸润的桃花,那样好的年华,再美艳的脂粉都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她的手一寸寸的划过了细软的缎子,心中微微的荡起了涟漪。
此时,门外有管家的声音响起来:“小姐,先生求见。”
是拓跋玥身边的幕僚,萧奈忙道:“请进来。”那人对着萧奈施了一礼道:“小姐——”
萧奈点了点头道:“玥哥哥此次回南疆,一切事宜可是准备好了?”
那人斜眼见到案几上的哪一抹灼眼的红色,笑道:“自然是准备好了。只不过还有一事,谋士们尚争论不休——”
萧奈微微蹙眉问道:“是为了何事?”
那谋士四处看了一眼,萧奈会意,对着自己的婢女道:“去找京中最好的绣娘,将这些衣服每一件都做一套出来,让我来选。”
那婢女十分的有眼色,抱着料子退了下去,待到屋内只剩下两人,萧奈才道:“究竟是为了何事?”
那谋士十分的为难的道:“左右不过是为了宫里的那人——”
萧奈的神色微微的怔楞,道:“禾曦?她怎么了?”
禾曦这个名字,早已经被她巨大的喜悦吞噬淹没了,现在重新被提起来,她才发现,原来她从来没有一日真真正正的对她放下心来,犹如一根鱼刺梗在喉咙中,那谋士道:“现在那人怀有身孕,众人都担心她会叛变,坏了王的事,想着另寻一人送进宫里——”
萧奈前些日子好像是听说了禾曦有孕的事情,但是却未曾细想,她道:“倒是有这么一说,只不过,若是真的安排进去一人,也不是不可,全当做是有备无患,何人反对?”
那谋士看了看萧奈,有些畏惧的道:“是王爷,王爷说宫中有她一人足矣,且,王爷说他相信她定然不会背叛自己的。”
萧奈方才心中的甜意一点一滴的褪去,却只变成了一抹酸涩,她不喜拓跋琛对禾曦的这般态度,她沉吟了片刻道:“但是,凡事,自然是有备无患的好,此事咱们可以偷偷的。若是她不叛变还是好的,若是叛变嘛,咱们的人也能替咱们解决了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说到后面,她的话语中已经隐隐有肃杀之意。
那谋士小声的道:“可是听闻她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若是真的叛变了,以当今皇帝的手段,怕是我们的人并不能得手。”
萧奈道:“你说什么?”
那谋士道:“我是说我们的人——”
萧奈却打断道:“不对,上一句,你说她——”
那谋士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只能重复道:“属下说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萧奈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中炸开了,两个月,两个月,两个月前,正是她深入蜀中,为了拓跋玥送药之时,难道——她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出于女子天生灵敏的直觉,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那谋士看着萧奈的神色变了又变,试探的问道:“小姐可是觉得有问题?”
萧奈忙脸了神色道:“不是——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古骨肉亲情,难舍难离,若是她真的怀有了孩子,叛变的可能性极大,咱们还是应该为了大局着想,这件事情,我会告知我父亲,你且退下吧。”
那人笑道:“想必萧族长定然能深谋远虑,有萧族长做镇,属下们就放心了。”
萧奈没了心思与他寒暄,只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待他走后,萧奈忙写了封信秘密的送了出去。
禾青协同夫人罗氏是在九月末进宫的,露华宫内,惠贵妃捧着紫貂毛环绕的手炉窝在软塌上,看着禾曦道:“也就是曦妃有这样的福气,得陛下亲自下旨,能请的你的父亲母亲进宫。”
禾曦端坐在下首,只是对着惠贵妃微微颔首,又满脸喜悦的看向了殿中的禾青和罗氏,难掩亲昵的道:“臣妾本是江南人,臣妾远嫁,不比惠贵妃娘家便在京城,就算是这宫里,也有贵妃的姐姐。”
兰馨听得她主动提起来兰若,皮笑肉不笑的道:“只不过本宫的姐姐不争气,惹恼了陛下,咱们身为后宫的妃嫔,当以皇后的品德为表率,同时,也该以皇后的错处为警钟。”
禾曦点头称是,兰馨不满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禾曦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皮球一样,让人找不到错处,也拿不住把柄,她勉力的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慢道:“禾老爷真的是教养有方,能教导出曦妃这样的女子,深得陛下欢心,当真是用心了。”
禾青听的她话中句句有所指,看了一眼禾曦,彬彬有礼的道:“回惠贵妃的话,曦妃能得陛下欢心,是她的福气,说起来我,我和贱内也是沾了曦妃娘娘的光呢,这京城,自从先祖还乡之后,便嫌少来了——”
见他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罗氏也帮衬道:“可不是嘛,来的路上,臣妾还带了曦妃娘娘爱吃的桃酥,也不知道娘娘是不是还愿意吃——”
她殷切切的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来,细心的打开了,只见到里面包裹着巴掌大的炸得金黄酥脆的桃酥,白色的芝麻撒在上面,好像只看着,便能闻见香气一般。
禾曦一怔,看向了罗氏,那样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挂念,她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眶便蓦地红了,道:“母亲还记着女儿爱吃桃酥?”
罗氏道:“记着,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记着呢——”
她见到禾曦的眼泪,自己也忍不住的拿了帕子掩了掩眼角的晶莹,分明便是一副亲人再见的感伤。禾青道:“贵妃娘娘面前,你哭哭啼啼的这是为了哪般?”
罗氏被禾青这么一说,便怯怯的,看着上首的兰馨,俯身请罪道:“是臣妾失仪,还请惠贵妃娘娘恕罪。”
兰馨探寻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了片刻才道:“禾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天伦之乐,再见之喜,本宫羡慕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与你?想必你们一定有很多的话要说,陛下已经有了旨意,你们今日可在宫中留宿一夜,好好说说话。”
禾青和罗氏互相对视了一眼,那眸中的欢喜似乎是掩饰也掩饰不住,他们纷纷的谢了恩,便随着禾曦回了灵秀宫去了。
滴水不漏,没有一丝破绽。待到他们离开后,兰馨便若有所思的道:“玲珑,你如何看?”
玲珑看了看道:“奴婢看着,虽然曦妃的样貌和禾老爷的不怎么相像,但是却和禾夫人有些像,而且方才奴婢看着,禾夫人的那个眼神,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兰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道:“可是那日子佩分明送了消息回来,说是——”
她心中的想法开始动摇起来,玲珑也觉得事情有蹊跷,她猜测的道:“娘娘,依照奴婢的想法,这子佩的话也未必能全部都信,您想想,她原本就是皇后的人,咱们许了好处,才听从咱们的话,这样的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咬咱们一口。”
兰馨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只不过,子佩对先前的旧事,并不知情,便是本宫,知道的也甚少,若是子佩说的是假的,便是她授意的了。”
玲珑知道兰馨口中的她指的是现在被禁足在未央宫的皇后,她满脸的不屑道:“管她是谁的狗,现在主子都被关起来了,只剩下一帮子奴才能蹦跶多久,这后位,早晚都是娘娘您的。”
兰馨的眉梢微微的上挑着,扬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来,她道:“现在,淑妃以死,皇后被禁足,宫里位份高且怀有身孕的,只有曦妃和本宫了,曦妃娘家又是低贱的商贾,不足为惧,倒是皇后腹中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