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神色微变,她道:“难道,娘娘是想——此事可万万不可,淑妃才去了没多久,要是皇后又出了事,先不说您暂理后宫诸事,有督查不当之罪,便是陛下若是怀疑起来,最先怀疑的也是您啊。”
兰馨自然也想得到这一层,她深吸一气道:“此事不急,咱们后续再谋划也不迟。”
未央宫内,自从上次拓跋琛来了之后,便在无人探望过兰若。
她整日对着空旷的宫殿,原本她烦恼的那些喧嚣此时却十分的难得,她原本缠在小腹上的绑带早已经除掉了,既然拓跋琛已经知道了,这个宫里,她便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自从那日过后,她不是不开心的,不是不幸福的,但是那幸福,好像是随着拓跋琛的离去,一点一点的抽离了,宫人们都在小声的传,今日陛下又赏赐了露华宫什么东西,明日又赏赐了灵秀宫什么东西,传来传去,左右不过是这两人最为得宠,兰若细细的算着,总觉得,这七个月的时间太过于漫长,若是这七个月中,陛下被兰馨说动了,或者,陛下觉得禾曦也懂自己,那是不是自己便会永永远远的这样孤寂下去了,一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许是见到了她的异样,琉璃忙取了一件白虎皮的大氅来,搭在了皇后的肩头,小声的道:“娘娘,现在已经快十月了,天气多变,您可莫要着了凉——”
兰若紧了紧肩上的大氅,那细腻顺滑的触感,好像是能给她一丝丝的慰藉一般,她将脸贴在了那大氅的边缘,细细的摸索着,道:“宫里可是有什么消息么?”
琉璃道:“倒是也没有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先前陛下答应了让曦妃的家人进宫探望。”
兰若冷笑一声重复道:“家人?琉璃,你可有家人么?”
琉璃一怔,见到皇后面上的恨意,只得如实的回到:“奴婢自小便被买进宫做宫女了,没有家人。或许有吧,只不过奴婢只当做自己是孤儿了。”
兰若看着院子中那株梧桐渐渐的飘落的叶子道:“本宫又何尝不是?你知道为何陛下这般怜惜本宫么?”
琉璃摇头。
兰若看着她,若是此时跟在自己身边是巧儿,必然知晓自己的心事,但是她不介意和她倾诉,因为除了她,便只有这寒凉的秋风能伴着自己了,她喃喃的道:“因为,本宫同陛下一样,自小都是不得宠的孩子,本宫是庶女,而陛下呢,也并未先帝喜爱的皇子,我们从小都在深深的牢笼中挣扎,想摆脱自己的身世,站在万人仰望的巅峰。”
琉璃缓缓的帮着兰若捶着腿道:“娘娘的辛苦奴婢都看在眼里。”
兰若摇了摇头道:“本宫不怕辛苦,本宫怕的是,本宫的辛苦得不到回报。”
琉璃的手一顿,她颇为疑惑的道:“皇后娘娘,您已经贵为后宫之首了,还要什么回报呢?”
兰若看着这满殿的寂寞道:“就比如现在,本宫的辛苦,丝毫不比惠贵妃十分怀胎,所以,本宫要得到回报——得到那个孩子。”
她眸中的偏执和狠厉惊得琉璃出了一身冷汗,琉璃马上俯首道:“皇后娘娘一定能得偿所愿的。”
兰若一把抚开了琉璃的手道:“本宫近些日子有些头痛乏力,让魏忠良来给本宫瞧瞧。”
琉璃忙不迭的下去了,今日,正值魏忠良值夜,听得了未央宫的传唤,忙不迭的便直奔了未央宫去了,路过御花园的时候,见到三人正坐在凉亭处赏景,因着天气寒凉了,按亭子的四周也都垂下了厚厚的幔帐,魏忠良只见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脸被那幔帐遮住,看不真切,他只觉得那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还未等到他上前看到明白,那领路的小太监便提醒道:“魏太医,皇后娘娘可是在等着呢。”
魏忠良回神,忙跟着内侍走远了,凉亭中的人似乎是有察觉,转头看出来。
却什么都没见到,禾曦见到她如此便问道:“母亲可是看见什么了?”
罗氏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觉得这秋意浓郁,忍不住的四处看看——”
禾青啜饮着杯盏中的热茶,低声道:“陛下这次召我们进宫,可是怀疑你的身份了?”
禾曦道:“若非说是怀疑,可能慧贵妃怀疑的更多吧,只不过,过了今日,想必她便不会再有疑虑了。”
她看向了罗氏,笑道:“只不过母亲怎么知道本宫喜欢桃酥?”
罗氏笑的一脸的和婉道:“臣妾哪里那么神通广大,自然是王爷告诉臣妾的。”
禾曦一怔,不着痕迹的低下头去,下意识的捂住了腹部,禾青见状,蹙眉问道:“这个孩子你当真要留着么?”
禾曦点头道:“自然,不过你们放心,这个孩子自始至终,都只和本宫一个人有关,本宫不会坏了王爷的事。”
拓跋玥身边的人中,禾青算的上是和禾曦接触最多的,对于禾曦的性子多少都有一些了解,他叹息一声道:“王爷的心性,若非是娘娘,换了旁人,便不会有选择的余地了,只不过娘娘也要坚守自己的诺言,否则,就算是我,到时候也护不得您。”
听得这话,禾曦道:“怎么?他已经决定了么?”
禾青嗯了一声道:“王爷前几日借着回南疆筹备婚事为由,已经请旨离京了。此次回去,便是部署了,想来很快便会有动作了。”
禾曦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因着紧张,急促了起来。
罗氏道:“娘娘放心,届时宫里必然也会有部署,王爷必然会保护娘娘安全的。”
禾曦点了点头,几人又闲话了片刻,便回了灵秀宫。灵秀宫内,拓跋麟正在后殿温书,听的声响,忙跑出来,对着禾曦像模像样的行礼道:“麟儿见过母妃,外祖母,外祖父——”
罗氏和禾青忙回礼道:“参见大皇子——”
拓跋麟却伸手阻挡了他们的礼数,道:“《孝经》中说,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虽然麟儿并非是母妃亲生,但是母妃对我视若己出,麟儿感念恩德,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母妃的父母,麟儿自当敬重。”
他一脸的认真,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禾曦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道:“可是公孙太傅教你的?”
拓跋麟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公孙太傅还教了儿子许多东西呢。”
禾青突然道:“那公孙太傅可是教了大皇子为君之道?”
禾曦刹那间变了脸色,道:“父亲!”
禾青却也只是定定的看着拓跋麟,眼神中带着鼓励,拓跋麟察觉道禾曦慢慢收紧的手指,有些畏惧的唤了一声:“母妃——”
那声音怯怯的,好似一头受了惊吓的小兽,禾曦忙回神,她俯下身子道:“没事,麟儿不怕,母妃只是有些不舒服,麟儿先跟着嬷嬷下去温书好不好?”
拓跋麟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小小的手抚上了禾曦的额头道:“母妃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然让如意姑姑去唤了太医来给母妃看看吧——”
他懂事的样子,让罗氏都不禁有些动容,她看了看禾青,只见他神色越发的凝重了。
禾曦摇了摇头道:“母妃没事,母妃睡一觉便好了,母妃和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话要说——”
拓跋麟点了点头,拉了嬷嬷的手便朝着后殿走去,才走了两步,他便止了步子,看向了禾青道:“外祖父,麟儿不知何为为君之道,但是太傅教导麟儿,仁者爱人。”
他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坚定,禾青赞许的道:“你学的很好。”
拓跋麟灿然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待到他离开后,禾曦才道:“你是想知道什么?”
禾青道:“娘娘放心好了,既然大皇子宽厚仁德,日后必然会一如既往,只要不是心思叵测之人,便好。”
禾曦的心跟着沉了沉,她张了张嘴,却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色慢慢的降临了,夜色掩映下,魏忠良到了未央宫,琉璃开了角门的一角,将魏忠良请了进去。
待到魏忠良入内,琉璃才道:“皇后娘娘,魏太医到了——”
兰若正半卧在美人榻上,她起身道:“进来吧。”
魏忠良方一进来,见到皇后小腹平坦,便知道皇后是将缠绕的带子取了下来,他慌得双脚一软,忙跪倒道:“娘娘,您怎么?”
兰若摆了摆手道:“无妨,本宫已同陛下说清楚了。”
魏忠良一怔,半晌才试探性的道:“那陛下——”
兰若自然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沉声道:“要是陛下要怪罪,你怕便不会来这未央宫来给本宫看诊了。”
魏忠良又试探的道:“那惠贵妃的事情——”
兰若揉了一下额角,道:“自然是一切如常,本宫近日觉德头痛乏力,你过来给本宫瞧瞧——”
魏忠良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道:“看来,陛下还是最为宠爱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