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叹息一声道:“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谨于言而慎于行。公孙大人也是为了麟儿好,罢了,你们去让小厨房送一些吃食到上书房,虽然老师的惩罚要做,但是这身子也是要要的。”
如意应了一声便让人下去准备了,又看了看案上的菜肴,道:“那娘娘也用膳吧。”
但是因着心理记挂着麟儿,禾曦也只是简单的用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由着婢女服侍着净了手漱了口,脸上便有些疲惫的神色。
如意见她如此,上前小声的劝慰道:“娘娘,大皇子那边,想来还要一两个时辰,不过有采莲和福禄在一旁伺候着,奴婢看着靠谱,您也宽心好了,大皇子大了,日后跟太傅论学,少不了有秉烛夜谈的时候,您也不能总这么惦记啊——”
禾曦心知她是在宽慰自己,便点了点头道:“也好,本宫歇息片刻,若是麟儿回来了,让他本宫这里请安。”
如意扶了禾曦的手朝着软塌上走去,不知道为何,今日禾曦觉得困倦异常,不多时,眼前的罗帐上的金丝嵌绣,便在视线中一点一点的模糊了开来。
如意看着禾曦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吹熄了软塌近处的一盏灯,夜色便沉了许多,好似无孔不入一样从窗棂门缝中挤进来,然后肆意的占领这精致华美的宫殿。
见到如意出来,子衿忙从转角处转了过来,急道:“如意姐姐——娘娘可是睡了?”
如意微微的蹙眉道:“娘娘小憩一会儿,什么事情,竟然慌慌张张的?”
子衿垂下头来,讲所有的思绪都隐在了阴影中,但是那声音却是急切紧张的,透着些许的颤意,她跺了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方才上书房服侍的一个小太监来回禀,说是咱们大皇子吃了晚上后,突然开始呕吐不止,采莲和福禄已经去请了太医了——”
如意一听拓跋麟出了事情,便有些慌乱,她急道:“采莲和福禄怎么不回来禀报?”
子衿摇了摇头道:“许是也只是吃坏了东西,他们要在大皇子身边伺候,这便打发了上书房的人来,咱们还是禀告娘娘吧。”
如意一想到方才禾曦疲倦的样子,便有些心疼,她道:“上书房离咱们宫里不远,我先去看看,若是我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你便进去叫醒娘娘,知道么?”
子衿连连点头道:“姐姐快去吧,采莲和福禄新来的,笨手笨脚的,别真的闯下了什么祸事。”
如意不敢耽误半分,提了宫灯,便匆匆的朝着上书房的方向去了。
昏黄的宫灯,映的一旁的灌木丛影影绰绰的,像是无数个想从黑暗中伸出来的手,要将人拉进去吞噬掉才好。
此时的灵秀宫内,子衿垂首恭敬的立在门前,有小宫女想进殿添熏香,被她拦住了,她慢条斯理的看着自己莹润的指甲道:“怎么做事的,不知道娘娘已经歇下了?”
那小宫女见到是子衿,虽然心中不屑,但是依旧有些畏惧她,她从前仗着自己是大皇子身边的便觉得处处高人一等,现在大皇子身边换了人,她又近不了娘娘的跟前,脾气秉性越发的大了。
她思及此处,忙不迭的福了福身子,乖巧的道:“回子衿姐姐的话,这香是晚膳前,娘娘亲自吩咐的,燃着静气凝神,最适合睡前燃了——”
子衿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道:“都说了适合睡前燃,现在娘娘已经歇下了,行了,赶紧下去吧,在这里吵吵嚷嚷,要是惊动了娘娘饶不了你——”
那宫女脸色涨的通红,但是又见到禾曦身边寻常跟着的如意不在,自己也不好和子衿在这里纠缠不清,便忍了气闷,转身离去了。
待到她走后,子衿看了看门前和院中立着的几个宫人,道:“好了,你们也远些伺候着,免得弄出了声响扰了娘娘休息。”
众人闻言,忙屈膝行礼,走的又远了些。
子衿看了看半掩着朱红色的大门,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如意走的极快,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然到了上书房,此时此刻的上书房,与自己想象中并不一样,静谧的甚至能听清风拂过草叶的声音。
她心中愈发的困惑,上书房的小太监是认识他的,忙迎上前道:“如意姑娘,可是来看大皇子的?”
如意朝着里面看了看,并未看见有人进出,便急道:“大皇子可还好?”
小太监不知道为何如意这般说,挠了挠头,有些惶恐的道:“如意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曦妃娘娘嫌弃奴才照顾不周?”
正说着,便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回廊处转出,身后跟着提着食盒和书匣子的采莲和福禄。
拓跋麟小小的脸上虽然有些疲惫,但是并无病态,他一眼便见到了如意,快走了几步上前道:“如意姐姐怎么的来了,我知道了,定是母妃算着我要做完功课了,让你来接我的是不是?”
如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走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当真是没有丝毫的异常,拓跋麟脸上的笑意也有些僵住了,道:“如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福禄圆圆的脸显得十分的讨喜,为人也机灵,他弓着身子上前,道:“如意姑娘,大皇子只是被罚了抄书,怎的这般紧张?”
没事——没事——
如意起身,喃喃的道:“假的,大皇子没事,那便是——便是娘娘了——”
她心中一慌,急急转身,却也不忘叮嘱采莲和福禄道:“将大皇子送去寿康宫,路上无论遇见了谁,说了什么话,都不许让带走大皇子,一定要亲自交到太妃的手里。”
见到如意如此,采莲和福禄互相看了一眼,察觉到了事态的重要性,齐齐应是。
拓跋麟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他也从如意的话中分辨出了什么,他扯住了如意的裙角,问道:“是不是母妃宫里出事了?”
如意急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上大皇子,便安抚的道:“大皇子听话,明日让娘娘去接你,今日你先跟着采莲和福禄,记着姐姐的话。”
她说完,对着福禄和采莲捎了一个颜色,福禄和采莲会意,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拉开了大皇子,柔声的哄劝。
拓跋麟毕竟是个孩童,如何及的过两个成人的力道,如意扯下了自己的裙角,朝着灵秀宫奔去。
拓跋麟大声的哭喊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大胆,我是皇子,你们放开我——”
福禄的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只能将拓跋麟抱在怀里,道:“我的大皇子,您是主子,但是娘娘也是主子,您听话,娘娘不会有事的,就算是有事,您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让娘娘安心吧——”
采莲胆子小,又如何经过这样的事情,一张笑脸煞白,只默默的跟在福禄的身边提着书匣子。
没有人掌灯,只能借助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寿康宫走去。
如意回了灵秀宫的时候,只觉得心跳都慢了一拍,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眼前看见的一切,她原本以为,皇宫的凶险在于暗中谋划,却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满地的残肢断臂,殷红的鲜血沿着青石板的缝隙,绘成了一幅幅诡异的图,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血腥气,但是依旧是安静的,灵秀宫像是一潭死水,这些人的离去也没有激起丝毫的涟漪。
如意的双腿如何也使不上力气,忽然一声惨叫袭来,是禾曦寝殿的方向——
如意顾不得许多,若是禾曦出了事情,她不敢再想,慌乱中自己想到的,竟然是丑儿临终的嘱托,现在或许只有她能保护禾曦了。
她朝着叫喊的方向奔去,根本没在意在她身后,一个呆愣愣的的小小的身影,杵在月光下,眸中闪着惊恐和泪水。
如意绕过了满地的死尸,朝着寝殿的方向去了,越是接近,越能听见兵刃交接的声音,如意心中忽的一喜,对了,还有月卫,还有王爷的人,就算是有刺客,月卫也定然是能护得娘娘周全的。
她放轻了脚步,果然见到几个黑影缠斗着,手中的剑刃在月光下凛凛闪着寒光,让人汗毛炸立。
寝殿的门半开着,她隐在廊柱的后面,根本看不清殿内的方向,她心中焦急万分,正在她想着如何能避过那刺客的视线,悄悄溜进去的时候。
忽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自己身边窜出,哭喊道:“母妃——”
是拓跋麟——
如意心中万念俱灰,她根本顾不及隐藏自己了,冲上前,想护着拓跋麟,屋中的禾曦也听见了拓跋麟的声音,心中一紧。
她的手臂被刺伤,但是好在月卫及时赶到,自己才没有丢了性命,她只能隐藏在门后,等着最佳的时机自救。
但是当拓跋麟的声音传来的时候,禾曦才觉得事情不好,麟儿怎么回来了,她醒了没发现如意,原以为是在麟儿的身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