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上下都知道三老爷连淮远回来了,虽然当初早在连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就分了家,连淮远也得了宅子,可是他十几年没回来,家里下人都遣散了不少,连夫人就让自家的下人收拾了一间房出来,连淮远直接住进去。
次日,连弘文一进入正厅,就看到厅里聚集了不少人,各个脸色诡异。
连淮南和连夫人坐在上首,两人忧心忡忡,次下坐着连弘宇和连弘瑞连弘杰,而三叔连淮远坐在左边上首的椅子上,连弘文心里不禁一冷。
连家其他兄弟也不曾想到,三叔连淮远竟然消失了十几年后突然回来,去了寺庙一个月后,又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此神秘,如此诡异,他们很好奇,但是不敢问。
连弘文也是一样的感想,他记忆中并没有多少三叔的影子,此时他发现连淮远和他想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既不像恣意风流的读书人,也不是气质儒雅的翩翩公子,眼前的连淮远只是个面色蓦然的中年男人,或许他娘一直念念不忘的三叔停留在了十几年前。
连淮远见到几个小辈,只是礼节性的淡笑点头,连淮南见众人都到了,就开始说正事,却由连弘宇来说清楚前因后果。
十天前,京城一直传闻老皇帝一病不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朝中大事暂由六部主事的人商议,实在争执不下的,才报到老皇帝的病床前。
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老皇帝依然没有决定由哪个皇子来代替自己主事,所以京城的几个王爷已经蠢蠢欲动,拉帮结伙的现象已经非常普遍,众多京官外官都纷纷开始站队,各个王爷之间都有些剑拔弩张,甚至有些争斗都蔓延到地方县市,就拿延平的知府和知州来说,他们一个支持楚王,一个支持郑王,两人政见经常不合,所以搞得下面做事的人非常为难。
连家跟知州顾大人本就有不大不小的过节,这次得尽快拿定主意,不然知府和知州拿底下人开刀的时候,顾大人估计不会放过连家。
连弘宇的话一说完,连家有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会面露惧色,但是如连弘文连弘瑞这些消息灵通或者心智沉稳的人压根不当回事,这兄弟俩都对大哥的危言耸听不置一词,连弘杰也暗地里吐槽大哥这么郑重其事的把大家找来,可真是胆小怕事。
连弘瑞则认为,老大绝对还憋着别的主意。
果然,连弘宇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我一直跟骁骑校徐大人交好,他家跟布政使司参政李大人是表亲的关系,我已经求得他们庇护咱们连家,这样顾大人他们就不能拿咱们连家怎么样,不过就怕到时候有人会将脑子动到我们连家的产业上来,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现在暂时分家,每个兄弟名下都分得一些铺子妥善经营,等到风头过了,再看父亲决定是否继续分家。我作为长兄,我首先担当重要责任,徐大人说钱粮田地方面,李大人都可以帮忙,所以我想把田地和粮食铺子放在我的名下,以保安全。”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众人互相递眼色,都没有出声,只有连弘瑞憋不住,嗤笑出声。
“大哥,你直接说你想要分家,想要将家里的钱粮铺子,田庄地契全拿去不就完了,找这么多借口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连弘宇立马皱眉,不悦道:“三弟,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我是为了大家着想,你不要太小人之心,就算不是为了这件事,将来分家的时候,我身为长子嫡孙,分得的家产也不会少,我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吗?”
“谁知道呢,也许大哥你等不及了,眼看着我们兄弟都将铺子做的有声有色,你志向高,当了官老爷,可跟我们钻钱眼的商人不一样,我们以后还得仰仗大哥帮忙呢,是吧?”连弘杰也出声呛连弘宇,说话非常不客气。
“都给我住口!你们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连淮南忍无可忍,满眼疲倦且愤怒的瞪着某个人,尤其是连弘宇,“弘宇,你说有重要事情跟大家说,就是这个?”
“是呀,爹,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这也是为了连家好,您难道也不同意吗?”连弘宇在自己亲爹这里向来无往不利,所以不认为这件事有多难办。
哪知道连淮南已经没有心思跟他闲扯这些无聊的事,抱歉的说:“是我疏忽了,本就没什么事,还把大伙儿找来,现在都回去吧。”
连淮南想回去休息,连夫人原本还担心家里的产业,可那是基于丈夫的担忧,今天听了连弘宇这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就立马觉得没那么严重,也跟着连淮南走了。
连弘瑞兄弟几个讽刺的看着追在老爹屁股后头的大哥,终于也有一天让他们看到二十四孝老爹否决了大哥的意思。
连淮远见没什么事,跟几个侄子也没什么话说,就自顾自的回了房间。
“几位少爷,外面外面门房说八少爷回来了!”
“真的?这小子终于回来了!”连弘杰首先咋呼出声。
连弘文让人快速去给爹和夫人通报一声,他们兄弟三人则去门口亲自见连弘泽。
连弘泽再次回到连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种心情虽然有点夸张,但是他见到连家的牌匾时,还真有种感慨万千的意思。
“八少爷,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门房的金大爷眼力劲不错,办事又利索,连弘泽就将身后马车里捎带回来的东西交给他打理,说道:“把这些东西搬到我房里,不许弄坏了。”
“是,小的一定办好差事。”金大爷说罢,就招呼几个门房小厮过来帮忙。
另一头,连弘文他们已经疾步走到了门口,看到连弘泽都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
“你小子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在翰林院墨水喝多了,不想回来见咱们兄弟。”连弘瑞如此吐槽。
“我也抱一个,八弟可不一样了,在京城里见的市面肯定比我们多,我还以为他将咱们哥几个给忘了。”连弘杰如此取笑。
连弘文倒是没多说什么,跟连弘泽默契十足的击掌,笑道:“终于回来了,你也该跟我们提前打声招呼。”
连弘泽等他们都说完了,才缓缓道来,“我也是听到祖母过世的消息就想赶着回来,正好苏兄也要来延平,我就跟着他的人马一起回来,中途一直在赶路,想着尽早回来就是了。”
“苏兄?是苏慎言吗?”连弘杰问道。
连弘泽回道:“是,这次他是带着康王的旨意,来江南办些事情,所以先来咱们延平县。”
连弘瑞倒是对这个昔日曾是连家厨子的康王近臣非常感兴趣,问道:“那苏兄住在哪儿?可有妥善安排?”
“他说自有安排,等妥当了之后就会上连家来拜见。”连弘泽虽然有些倦意,但还是跟兄弟们一一说个详细。
连弘文劝道:“好啦,进去再说,八弟已经回来,咱们有的是机会好好畅聊一番。”
“对,听五哥的。”连弘泽笑着被众兄弟推着走进了连家。
连夫人听到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紧赶了过来,才过了二门就看到跟着几个哥哥一起同行的连弘泽,她又哭又笑的扑上去,扯着连弘泽的胳膊不撒手,满脸都是泪。
“儿子,你可算回来了,让娘好好看看你,可比走之前瘦多了,你肯定在京城受了很多苦吧,我可怜的孩子”
连夫人这一嗓子把身后的妈妈都说哭了,可是连弘泽和几个哥哥听着就尴尬了,好像他去京城一趟,吃了多大的亏似得。
“娘,我好着呢,你这么哭,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呢。”连弘泽搂着哭泣不止的母亲,慢慢的往大厅里走,“娘,我这次回来时给祖母奔丧,有的是陪在你身边的机会,你可以好好的把我养胖就是了。”
“真的?这次你能在家待多久?你可得好好陪着娘啊。”连夫人被儿子这么安抚,心情也慢慢平复,拉着儿子进了大厅细说。
此时,连淮南也赶了过来,连夫人和儿子刚坐下,就看到丈夫过来了,眼里的泪又忍不住了,“老爷,泽儿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