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连家依然不太平。
本该是各房一大早拜祖先后,给连淮南和连夫人请安的时候,可连弘泽早早的就撤了,这让本就对连弘泽最近的动静有些微词的连弘宇心里不痛快了。
于是,他借机挑刺,“母亲,八弟也太忙了吧,给你们二位请安的功夫都没有,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找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帮帮他,不然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可要被说不疼爱弟弟,都是吃干饭的呢。”
连夫人何尝不想让儿子能休息一天,开年里上门的亲戚多,他也该联络一下感情,可是她管不住儿子,但是也不想儿子被误解。
“弘宇,泽儿也是受了县令和几位大人的邀请,一起去商讨流民安置问题,不是故意不留在家里,你们都是乖孩子,怎么可能会怨你们呢。”
连弘杰也嗤笑道:“就是,我们跟八弟的感情如何,有眼睛的人都会看到,谁会说三道四?只有心长歪的人才会成天找茬。”
连弘宇怒道:“七弟,你这话说的是谁?给我说明白点。”
“够了,都给我住嘴!”连淮南忍不住喝止了几个不争气的儿子,环视了一圈几个儿子,提醒了一句:“今天是初一,如果想吵架,出去再吵!有小辈在这里,你们也不嫌丢人!”
几个儿子这才闭嘴了,连夫人这才出来打圆场,劝着连淮南:“哎呀别为了这点事伤了和气,孩子们都来了,都等着咱们给压岁钱呢,你可别绷着一张脸,他们还以为你不想给银子呢。”
这时,大伙儿才陪着笑开了,连淮南收敛了怒气,让人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红包,让一个个上来领取。
连弘宇和年氏先站起来磕头,年氏的两个女儿也很嘴甜,得到了连淮南好几个红包。
接着就是连弘渊和姜氏,连瑾礼这个小家伙年前一直在外祖父家待着,因为外祖母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等连老太太的丧事后,连弘渊也要丁忧,索性就带着妻儿去看望岳母,没想到准备回来过年的时候,就遇到了叛乱,耽误了行程,还是昨天早上刚赶回来的。
连瑾礼一年之后,长高了一些,而且又常年跟连弘渊一起待在外地,所以连夫人见不到可爱的孙子,抱着又亲又笑的,红包也给的足够分量,让年氏看了特别不痛快。
不过她也不想想,连淮南不是照样疼她的女儿,人就是这样厚此薄彼,估计还是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而姜氏进门就生了大孙子,让她一直憋着一口气。
这两个嫡出的就是喜欢较劲,接下来庶出的几个就规矩多了,连弘文和连弘泽不在家,也没成亲,老三连弘瑞和老六连弘明都有孩子,得到的红包少了些,但是大家也都拿着,老七连弘杰虽然去年五月份成了亲,娶了妻子尤氏,可尤氏一直没怀上孩子,自然也就没有庶子女,所以他们这一房也是简单。
就这样,磕了一个早上的头,红包也撒出去不少,大家说了会儿话,本来都要散场了,可年氏提了一件事,又激起了矛盾。
“夫人,最近桂姨娘的身子不爽,请了大夫来开了点药,有些药我见咱们库房里有,就让人去拿,可看管的嬷嬷说药材已经没了,但我明明记得三个月前我去拿过药,库房里明明还有四箱子药材,怎么会突然就没了?肯定是这些狗奴才欺上瞒下,这几个人里有些是夫人您身边的人,媳妇不敢造次,所以只有请您来做主,看怎么处置他们。”
这种日子,这么多人的场合,提起这种事,就算是无心,也很扫兴,更何况年氏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个家一直都是连夫人在当,年氏早就想插手后院的事,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次连夫人的人自己露出马脚,年氏当然要抓住机会搅事。
可是她没料到,这些药材不是连夫人或者她的人给贪了,而是被连弘文带走送往军营,只是没对家里人明说,而且这事还会连淮南同意的,所以他自然也不满儿媳这样多事。
“没药去外面买,记在公账上就是了,这点事就不要在这种时候提出来,家里库房的事都是你母亲在管,从来没出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
年氏没想到一向纵容他们夫妻俩的公爹居然不追究,以前她提起这种事,连夫人就会退让,公爹也会迁就他们长房,她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公爹还不知情,所以还想要明说,结果被连弘瑞抢先截下话头。
“大嫂,两个月前悦儿多吃了点坚果,你都说小孩子开销大,不知道节俭,如今一个妾氏只是身子不爽,你就一贴帖贵重药材的供着,在咱们连家,儿孙还不如姨娘值得花钱,可真是笑话,以后外面谁要是再传大嫂容不得大哥纳妾,我一定会帮你说话。”
悦儿是连弘瑞的长女,连弘瑞这是故意在寒碜年氏。
连佳瑜也见不得她娘总是被大哥大嫂欺负,也故意说道:“是啊,年前娘想给我们做衣服的时候,大嫂还特意让娘多做几身衣服给大哥的几个妾室,大嫂这胸襟自然是我们比不了的,以后大哥可是有福气了。”
谁不知道年氏最不容人,连弘宇被她管得死死的,前几年两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最近这一两年年氏生不出儿子,才渐渐松了口,可是也就总共找了三个好生养的妾室,一个是老太太给的,另外两个都是年氏身边的丫头,年氏把她们当牲口一样,就指望她们生个孩子抱过来养,可又怕她们生了儿子抖起来,所以故意拿捏着她们,总是跟连弘宇和几个妾室找不痛快,别说疼惜妾室,连和谐共处都算不上。
所以连佳瑜这话噎死人,连弘宇都懒得接话,由着年氏出丑。
年氏气得脸发白,连夫人却暗自窃喜,真是活该。
连淮南不耐烦看到这些争执,直接让大家散伙,他便匆匆离去。
连弘文的预见成真了,开年后陆续有些流民都涌入了延平极其周边地区,为此陈县令抓紧人手救灾,写折子给知府请求更多的人力物力资源的支援,可是知府要管的地方多了,延平的富庶人家还算多的,就只能让他们自筹钱粮来解决。
连家再次成了陈县令最大的指望,连弘泽义不容辞的出来帮忙,还带上了连佳瑜和夏娃一起,起初他只是找了夏娃,因为听五哥说在茂县给流民救助的时候,夏娃也出过力,想必应该熟悉些,所以带来当个帮手,结果连佳瑜闲着没事,也要跟着来贡献一份力量。
苏慎言那边因为调查弊案的事情有了大的进展,所以无法抽空过来帮忙,正好苏清河有心想过来帮忙,于是连弘泽只好带着这些妹子们去赈济百姓。
到了午饭时间,各处的粥棚前都是长长的队伍,都是等着这口吃的百姓。
连弘泽怕她们三个女孩子的安全有问题,所以在她们身边又安排了几个人护着,夏娃守着一个粥棚,连佳瑜和苏清河一起守着另一个粥棚,不断地接应前赴后继的流民,累的最后手都抬不起来。
午后,她们三人才会功夫坐下来喝口水,吃口饭,可是看着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冷成一团取暖的灾民们,她们也就没什么胃口。
连弘泽和几个富户虽然提供了不少粮食棉衣,可是面对越来越多的流民,这些数量始终不够,现在冬季还没过去,没有御寒的衣物可想而知那种滋味。
夏娃在茂县就见识过这样的人,所以接受程度还好,可连佳瑜和苏清河就非常难过,即使是吃过苦的苏清河也终究没过过这种日子,更别提衣食无忧的长大的连佳瑜,她们俩看着一个个衣着单薄的大人孩子都围到她们眼前,鼻子手脚都冻得通红,却毫无知觉一样,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们手里的粥,那种饥饿又渴望的眼神,她们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
苏清河早就叫丫鬟回家拿了不少御寒的衣物,亲自送给那些流民,然后就流着泪回来坐着发呆。
“你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多灾民,怎么会越来越多,他们看着真可怜。”苏清河戚戚道。
夏娃只能叹气,“还不是天灾人祸造成的,本来这两年干旱少雨,收成不好,我们当初去茂县的沿途上就看到不少受灾的地方,再加上战事一起,好多地方都乱了,老百姓只能背井离乡的求生存,现在都快乱了一个月,这些百姓是走着去逃难的,一时不可能走得很快,所以年后才会越来越多流民进城来。”
连佳瑜想起哥哥也说过这话,也很赞同,“现在人越来越多,可粮食不够,衣服更少,这些人逃到这儿来也要挨饿受冻,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