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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的春天,世界总体显得平静而安详,连持续矛盾激烈了将近十年的中越边境,也是在这一年逐渐缓和,关系正常化……不过苏联人不好过,3月31日,从月初开始的顿巴斯煤矿工人罢工,波及全苏联后,苏联国内起码就有200座矿产停产,30万工人停工。
陈阳想到今年就是苏联解体的一年,不禁感慨,暴风雨的前夕,总是相对安宁的。
那些事情距离小老百姓还很遥远,对于陈阳一家来说,阳春三月是忙碌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农活要做起来的同时,一家人还为姨娘吴菁的婚礼费了不少心思。
这时候的结婚还不似十几年后那么铺张,更没有说哪家花钱进酒店里包场子的,一顿完事。一到有人结婚,亲戚、朋友、乡亲,家家户户出人,出桌子、凳子,碗、筷、锅盆的,都凑在一起,请个村里的厨师烧上十几二十桌的,就算很了不得了。
由于结婚那天下了些毛毛细雨,所以天气格外阴寒,吴菁准备的一套大红色毛线衫,也恰倒好处,穿着不会太热。至于胡卫国,则是一身定做的西装。
这时候村子里还没有人结婚是穿婚纱的,大多以红色的衣服代替。其实,就算有婚纱,也未必敢穿,露那么多肉,对于此时的农村妇女而言,会很难接受。而且很多时候,走的路全是泥地,婚纱就很不般配了。
陈东陈南两兄弟,帮着端盘子,吴玲则陪着妹妹妹夫分发喜糖,红鸡蛋,可怜的小陈阳在这几天,就沦落为众多几乎不认识人的玩偶,你摸摸,我抱抱的。为什么说几天呢,因为按照习俗,结婚那天吃不完的饭菜,一连接下去两、三天都要请临近的亲戚朋友吃,虽然都剩菜剩饭,可对于大多数人家而言,有肉吃就比什么都好。
这既不浪费,又作为一种对帮忙的人的感谢……
“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唐人李山甫所描写的景象,正应了四月里,小林村的蓬勃春色。
虽然由于陈东等人的户口迁成了居民,家里的田也只剩了两亩,可也不能荒了。
到这时候,陈明老爷子就会下地开始务农,傍晚时分,下班回家的陈东等人也会帮着做一些。
当初陈东高中毕业后,卖过番薯苗,开过拖拉机,干活的水准,绝对是村里数得上的好手。有了这一份底气,后来当村长,又调进镇政府,农民们都服气——显然的,同样泥腿子出生的干部,更能得民心。
其实90年,陈阳一家的生活条件,在村子里已经算最出色的了,哪怕镇上的居民,虽然看不起乡下人,可生活哪有陈阳家自在?
两个公务员,一个信用社小骨干,家中经营烟草买卖,还开着村里唯一的村店,生活不滋润才怪!
上辈子陈阳一直被老师同学说,“人是优秀,可惜就是没志向”,陈阳觉得这跟自己家的生活环境有很大关系,从小基本上就衣食无忧,哪怕父亲早亡,家里的条件也只是越来越好。既然已经生活那么舒适了,那么何必再拼命追求更多的金钱财富,地位权势呢?那不是自寻苦恼么?或许会有莫大的成就感,可人生在世,图的是在规则中获取一“乐”字,为了成就感而放弃悠然的生活,那不是陈阳所希望的。
陈阳的志向,也并非没有,那就是得到一当甩手掌柜的活。
陈阳相信,上辈子自己要达到这个目标,所花费的心思,不会太多。而如今,自己重生了,即便不想呼风唤雨的,借助一下东风还是必要的,不然浪费了。更何况,要是真没事做,也无聊不是?。
4月下旬到,插秧的活也就干完了,农民们暂时可以休息休息。
水稻田里的小水沟,引的水来自小林村最近的西凉河,那是一条京杭大运河的分支的分支,虽然在地图上很不起眼,可在小林村的地位很是重要,大家的农作物全指望着它呢!
而西凉河同样是小林村人娱乐的一大源头。河里的野生鱼虾,河蚌,螺蛳,都是村民垂钓捕捉的美味。
陈阳家村店门口,就是一条较为宽阔的小溪,溪水来自西凉河,通过这条溪,一直引渡到更多的田野中去。每当夏天,河的小坝处一开闸,孩子们都会聚集到村店门口,在泥底的小溪中嬉戏玩闹,时不时会有从西凉河放水放出来的鱼虾,更是让孩子们欣喜的猎物。至于生长在这溪流里的螃蟹、小龙虾、黄鳝之类的,自不必多说。
陈阳被奶奶抱在怀里,看着村店外那些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孩子,玩得开心,自己也痒痒地很,可惜咱才两岁,等到能下小溪玩的时候,这些孩子已经“牛鼻子拉紧”地去上学。不过没关系,跟自己同岁的那些孩子,就会聚集起来了……
每当到了傍晚的时候,村店里的生意会格外火热。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买酒水,或者买酱油盐醋的。
很多时候,打酒水并不是大人自己来,而是让自家的儿子女儿跑一趟,所以陈阳每天几乎都能见到小林村里的好多家孩子,其中有些女孩子还很喜欢逗一逗陈阳,觉得这个文静的小男娃子很特别。
陈阳也听话,一声姐姐一声哥哥地叫,让这些个毛头孩子都很有成就感。
“张奶奶,一斤烧酒。”听到熟悉的明亮嗓音,躺小床上的陈阳睁开朦胧的睡眼,望向柜台外的少年。
奶奶张青正剥春笋皮呢,听到声音,立刻笑道:“是小行啊,又给你爸打酒来了?跟以前一样?”
“恩”,少年比较腼腆,微笑着将可乐空瓶子递给张青。
这少年名叫沈行,家就在陈阳家后面一百多米,父亲沈波是电焊工,母亲是纺织厂工人,生活条件不错。沈行今年刚拿了身份证,由于上学晚点,在平山一中读高二。平山一中是省一级重点中学,整个小林村就沈行一个进去了,而且还是年级前十。
沈行相貌不怎么样,蒜头鼻,有些麻子,个子不高,戴眼镜,可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村里老人都说这孩子实诚,而且懂事。
关于是否老实,陈阳之前就做过试验,在他来的时候,偷偷将一枚乘奶奶不注意,从抽屉取出来的硬币滚到了他脚下,自己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一脸茫然。可是,沈行捡起来后,一直等到张青出来,把硬币毫不犹豫地换给了张青。要知道,一元钱在90年代初的孩子手中,诱惑力那是极大的。
由于父母工作有时候会很晚,所以沈行平日里,经常提前回家,做饭做菜,打烧酒等着父母,这也让很多邻居羡慕不已。
结合诸多外界的评论,陈阳也就能相信他的人品了。虽然上辈子两人基本没交际,毕竟年龄差距太大,可如今的陈阳,还是很喜欢这个朴实的少年的。
陈阳知道,在几年以后,沈行会成为小林村第一个大学生,而且以后会是复旦大学电子工程系的硕士,在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获得了不少国家级的奖项,很是难得。据说在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他收集来的电线、集成电路板,和各种多数人不懂的电子元件。听大人们说,当年村里放广播的有个老工程师,那时候好奇的沈行经常问东问西,后来有了极大的兴趣,便跟着学了不少知识,外加上初中、高中这些年的努力,村里哪家人的电视、录象机、收音机坏了,都找他看,很少有修不好的。
陈阳当初也算是高才生,虽然只是高中毕业,可由于多次参加全国级别的物理、科技、发明等竞赛,对电子工程行业还是有一定了解,特别对一些典型的收音机、VCD、DVD、显示器等,也算知根知底,叫陈阳造是造不出的,但给个理论和图纸,却是不难。要不然,怎么得国家一等奖呢?
起初,那是为了应付各种竞赛而硬性记下来的东西,可后来,随着高三时候太过无聊,杂七杂八研究了番,成了自己的东西。
此刻,陈阳见到沈行,心里一直盘算着的一个小计划,逐渐定了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成,但不试白不试,若是成功了,也算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