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节日的喜庆,冲淡了因为铁甲军的伤亡而带来的悲思。
子期兴致勃勃的和逢单张罗着年货,蓝狄也在忙着管理因为近日来交易大增的而带来的庞大市场,长歌和阿箫自然是专心于她们新建的铁甲军。
吃过晚饭,子期还在灯下奋笔疾书,长歌看着那厚厚的一叠清单,隐隐有些头痛,走过去,扶住他的腰,“不过就是过个年,你搞这么大阵仗干嘛,小心些,别累着了。”
子期抬起头来,舒服的往后一倚,倚在她怀中,摇头,“不累,我就是动动笔动动嘴。”
长歌的手在他腰间揉了揉,“小家伙闹腾你了没?”
子期放下笔,抚在肚子上,“没有,她很乖。”
“先休息会吧,不然晚上又该叫腰疼了。”
“好,那你陪我!”子期抓着她的手。
“好!”手上一使劲,长歌便扶着子期站了起来。
子期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长歌,宝宝才四个月,我没有那么笨重好不好,你不要搞得我连起身都困难似的。”
长歌有些不自在,揽着他往房外走,“我这不是第一次当娘吗!”
子期不再说话,只是抿起的嘴角,透露了满心的喜悦。
两人在院子里逛了逛,又闲聊了一会儿,长歌说起近日里他和逢单两人为了过个年,将大伙儿搞得焦头烂额的事,不觉又是一阵好笑。
子期这才说道,“这是我们在甘南道第一次过年,而且…。”他望了她一眼,放低了声音,“也是我们俩第一次在一起过年。”
长歌沉默了,成亲那么多年,她年年回京,却从未回过将军府,到了京城便入了宫门,出了宫门,便返回边关。以前不曾在意,现在,却开始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子期才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不过现在好了,我们以后可以一直一起过年了。”
“子期,”长歌叫他,“以前,你怎么过年的?”
子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回过身来,搂住她的脖子,“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别再提了,好吗?”
“你说吧,我想知道。”
沉默了很久之后,子期才开口道,“我去宫中参加了皇姐办的夜宴。”
“你去参加了夜宴?”长歌打断了他,有些惊奇,“我怎么没看见你。”
子期看了她一眼,“你能告诉我,你都看见了谁?”
长歌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她只忙着和长蓝说话了,连表演的歌舞都没有看,更别说去注意参宴的都有哪些人,说来,那个时候是觉得身旁坐了人,只是身边来来往往敬酒劝酒的她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一晚上下来也没太有时间去关注到底坐的是谁。
子期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该庆幸她的专注还是伤心于她的专注,“夜宴过后,我就回府了。”然后,点着满院烛火,等待着那个根本不会回来的人。
年年守岁,年年岁岁都只有他一个人。
长歌抱紧了他,“对不起!”
“长歌,不用说对不起,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因为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找到一个为之等待为之思**的人。长歌,我多么庆幸遇见了你!”
因为这一席对话,长歌本来要说的事,还是没有说出口。
清晨,逢单拖着鞭子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院中的长歌,有些诧异,径直走了过去。
长歌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逢单,这么早就醒了?“
逢单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快过年了。”
“嗯!我知道,你和子期不是正忙乎着这个吗?”长歌笑了笑。
逢单看着她,又说,“那你还去陪公子吗?”
长歌一愣,迅看向他,好一会儿,才道,“逢单,我好像什么都瞒不住你。”
逢单抓着鞭子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你想去就去吧。”
想去就去,有那么容易就好了,长歌苦笑,“长蓝生辰的时候,子期恐怕也要生了,我那个时候当然是要留在子期身边,所以我想现在过年的时候去看看长蓝,我说过要给他带梅花去种的。”她低下头,“现在子期在我身边,又很快会有孩子,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去看长蓝,所以我今年格外想去。”
逢单安静的坐在旁边,没有吭声,长歌继续说道,“这是他离开后的第一年,却也是我和子期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年。子期那么高兴,我说不出口。”
“也就是说,公子和主君之间,你选择了主君,是吗?”逢单走到她面前,清亮的眼睛,将她的纠结映照得一清二楚。
长歌略略偏头,没有说话。
逢单仰着头,“长歌,公子在生的时候,你不曾对他有任何亏欠,如今,你的身边既然已经有了主君,也该对他全心全意,不是吗?”
长歌转过头来看着他,良久,轻笑,“逢单,我常常在想,要是身边没有你了,你可怎么办。”
逢单站起身来,甩甩头,“知道我的重要性就好!”
长歌“扑哧!”一声笑出来,“还好霜芜和凛冬都是我们自已家的,你怎么也跑不远。”
逢单的脸攸而涨得通红,一鞭子甩过来,长歌连忙跳开,他瞪着她,“我的事,你少管,哼!”气呼呼的走了。
长歌在后面笑着摇头,话说,霜芜凛冬两人的爱情之路,看起来还在很长远啊。
“小姐!”夜晚,长歌正陪着子期说话,阿箫一下子冲了进来。
长歌心中一凛,“生什么事了?”以阿箫的性格,断然不会如些毛躁,阿箫还来不及回话,长歌便听到了空气中隐隐的箫声。
“阿布?”她蹭地站起身来。
远远的,便看见纥布被铁甲军团团围住,瞪着他的目光,满是仇恨和愤怒,只是凛冬站在一旁,众人才没有冒然上前。
纥布衣衫凌乱,身上血迹斑斑,一手持箫,一手撑在地上,狠狈不堪。
“阿布!”长歌几个纵身,一把扶住了他。
“孟姐姐!”他抬起头来,笑颜如花,只是嘴里的鲜血,一波一波的涌了出来。
“子期,他怎么样了?”房里,长歌抱着阿布坐在床上,怀里的少年浑身烫,两颊如同浸了血一般的暗红,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死死的抱住了长歌,怎么也拉不开。
子期探过他的脉,有些震惊,半响不能言语。
长歌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惶然,“到底是怎么了?”
子期眼露怜悯,摇了摇头,语调低沉,“你们两个,单独聊一会儿吧!”他看了看阿布紧紧环在长歌腰间的手,心底暗叹。
“秦子期!”在他快要出门前,阿布叫住了他,沉沉的郁色在眼里闪过,“我不要你的可怜。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可怜我的人,就是你。”
子期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阿布将头深深的埋进长歌怀里,“你早知道孟姐姐的心性,所以霸占了她身边的位置,我讨厌你!”所以秦子期,所有对你有利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
子期的手搭上门把,然后,轻轻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长歌这才拍拍纥布的头,“你还是小孩子么!”
纥布没理她,只是在她怀里缩得更紧了。
长歌的手抚在他的头上,他的丝乌黑柔软,是记忆中一样的触感,无论他做了多少坏事,在她的心中,他还是那个笑如春花的明媚少年。
长歌的手,从他的梢,慢慢滑了下来,直到他的手掌,阿布却突然反手一抓,止住了她的动作,他抬起脸来,看着她,眼眸清澈如水,是记忆里的明亮,“孟姐姐,不要为我浪费真气了,没有用的。”
“阿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长歌微抿了唇,笑容浅浅。
阿布闭了一下眼睛,片刻之后缓缓睁了开来,摇了摇头,“百相神功,可以让人起死复生,是不是?”他抓着长歌的手,凑到唇边就咬了一口,“笨蛋姐姐,师父乱说的你也信,不过是以命换命的把戏罢了。”
他连连咳了几下,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在长歌的胸前,染成了一朵令人心惊的花。
“阿布!”长歌一手撑起他,另外一手就往他后背贴去,可是内力刚刚输进去,便被他体内凌乱的气息给阻了回来,两股力道相撞,他又是一口血喷出。
长歌吓得连忙收回内力,“阿布,你在干什么,居然运功相抵,你不要命了?”
看着她惊怒交加的神色,阿布不怕反笑,他抚着她的脸,“孟姐姐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
“你是我的师弟,唯一的师弟啊!”长歌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着。
“师弟!”纥布喃喃的**着这个称呼,大大的眼睛里有浅浅的恍惚,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他笑了,“孟姐姐,我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你真心的疼我。”他将手指按在她的唇上,继续说道,“我以身侍蛊,今天不和与我血脉相近的人阴阳交合,蛊毒便会冲体而出,而我,血肉化水,瞬间枯骨。”
长歌拉下了他的手,满眼痛色,“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如果我早点知道,总能找到解救之法的。”
纥布眨眨眼睛,终于有了泪意,“孟姐姐,如果我这样死在你怀里,你是不是能永远记住我?”
“阿布,你撤了内力,让我试试好不好?”
身体的温度越来越高了,有好多渴望在蠢蠢欲动,可是,纥布只是静静的躺在她的怀里,只觉得世间再没有一个地方,能比这里更让他安心,甚至连情蛊的诱惑都可以抵挡住了。这是他最心爱的孟姐姐啊,纥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孟姐姐,我带兵攻打丰临,是和回珍做了交易,想让她放过我,这样,我还可以干干净净的来找你。”
“阿布,我能救你的,你不要反抗,只要你好好活着,以后你就永远可以等在我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不,只要他活着,他就逃不过他的宿命,那怎么行呢,天下能抱他的人,只有孟姐姐!他的爱,只能由他来定。神思已经渐渐飘远,浑身如火灼一般难受,他却仍然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声音,“孟姐姐,我也藏了私心的,我知道丰临能挡住我的只有你,只要我还在战场上,就能见到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长歌再也顾不得这许多,强行的输入内力注入他体内,阿布的神志有些清醒,第一反应便是运气抵抗。
长歌脸色大变,慌忙撤功,“阿布,你乖乖的听话,好不好?”
“不好!”他摇着头,一如既往的在她面前任性,他痴痴的看了她许久,“我不喜欢秦子期,可是孟姐姐,我喜欢你啊!”
笑容里,有了深深的苦涩,挣扎了许久,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本来不想给你的,可是……。”可是,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孟姐姐呢!
他咬了咬唇,终是塞到她手里,“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秦子期,才能看这封信。如果你一辈子没有离开他,便永远都不许看。好不好?”
“好!”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么,孟姐姐,你带我去游湖好不好?”他靠在她怀里,声音渐低。
“好!”
“孟姐姐,你把我埋在长蓝的坟边,好不好?”这样,你见他的时候,我也可以见到你了。
“好!”
“孟姐姐,如果我做了让你伤心的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好!”
他的眼泪,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他闭着眼睛,却觉得幸福。
孟姐姐,为什么我要是安瑞的皇子,生来便背负那样的命运,连争取你的爱情的机会都没有?
孟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爱你。
“孟姐姐,下一次再遇到,你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好不好?”
“好!”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颤抖。
阿布抿着嘴,笑了。
“阿布,我现在带你去游湖,你不要睡。”她的声音,慌乱而焦急。
他知道,她抱着他往外走了,他能感觉到,她怦怦的心跳声。
“好!”他在心底答道。
其实孟姐姐说的话,他都有听的。
她叫他不可恃宠而骄,他便再没有对下人动辄打骂;
她叫他要节俭,他便再没有奢华的动不动就摆几十道菜然后尝一口就倒了。
……
他这一生,什么都不曾得到,惟一庆幸的是,他还实现了一个心愿。
死在她的怀里,死而无憾。
不想失去
火光映红了长歌的脸,她攥紧了双拳,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在烈火中,慢慢消失。
“阿布!”她喃喃的**着。
他说他不想等待蛊虫破体,尸身化水,他说一把火将所有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他便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子期和霜芜等人,远远的站在后面,看着长歌僵直的背影,担忧不已。
直到火堆熄灭,长歌还一动不动的站着。
子期和逢单对看一眼,逢单抱着一个坛子走向火堆,而子期,则慢慢的走到长歌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察觉到掌心的暖意,长歌抬起头来,勉强笑笑,“我没事。”
“长歌!”子期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长歌拍了拍他的手背,转头看向后面,“凛冬!”
“是!”凛冬推开霜芜,跳了出来。
“撤回你先前在安瑞布置的所有资金,物资,人力。不需要安排任何退路,径直撤走了便是。”长歌吩咐道。
凛冬看了一眼长歌的脸色,“是。”
看来这次安瑞是真正惹到将军了,之前两国交战情势那么危急,将军都没有走这一步棋,怕的就是经济动乱影响到平民百姓的生活。如今她在安瑞布置的势力已经渐渐触及其经济命脉,现在突然全部撤走,安瑞看来得元气大伤了。
“将军,那我们需要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不?”霜芜走过来,试探的问道。
“那当然!”长歌的声音有点冷,“给一直对安瑞皇室不满的阿其尔部落送信,并将我们手里所有掌握的安瑞兵力布署情况都给他们。”
她看向还冒着黑烟的地方,抿紧了唇线,“这样的皇室,不配拥有这大好河山。”
你们既然容不下阿布,那就都去给他陪葬吧!
“长歌!”似乎能感受到她无意中散出来的杀气,子期微微瑟缩了一下。
长歌回过头来,放柔了脸上神色,轻声道,“你先回去吧,这里风大。”
“我不冷!”子期望着她,“我想陪你。”
长歌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裹紧,“你都抖了还不冷,回去吧,你现在身子要紧。”
子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按住了她放在他腰间的手。长歌心头一暖,反手握着他的。
“将军!”逢单走过来,将手里的坛子递给她。
长歌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将脸贴上去,闭了眼睛。
逢单偏了头,这样的将军,让人鼻头酸。
良久,长歌抬起头来,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都要好好的,我不想再失去。”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人,逢双,长蓝,肖宇,铁甲军,阿布,一个一个,都像是刻在她心里的伤痕,深可见骨。
这样的痛楚,她已经无力再承受。
“子期,阿布想埋在长蓝的坟旁,我亲自带他去,你…….?”她的眼眶微红,声音有些沙哑。
“没关系,你去吧!”子期打断了她,轻声道,“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长歌深深的看他一眼,满是歉疚,“对不起,不能陪你过年了。”
子期摇摇头,“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长歌笑笑,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谢谢!”
“将军,我陪你去吧!”逢单牵了马出来。
长歌接过缰绳,跃上马背,“不,这一程,我陪他。”
尽管已经是凛冽冬日,这里依旧青松翠柏,生机盎然。
只是长歌的眼里,再美的风景也失去了颜色,尤其是这里的风景。
长蓝的坟边,又砌了新坟,长歌以指为刀,一笔一划的刻下了新的墓碑
“阿布之墓
孟姐姐立”
既然做纥布王子让你如此痛苦,那么阿布,你就永远做孟姐姐的阿布吧!
孟姐姐的阿布,纯真无垢,笑颜如花!
“阿布,这里有长蓝,他比你大,你要是害怕,就去找他陪你,就说是孟姐姐说的。”长歌的手,轻轻抚过墓碑。
“阿布,你的心愿孟姐姐都完成了,你现在,应该在笑吧?”
眼前似乎还有他大笑时的眉眼,长歌弯了嘴角。
在他墓前停留了一会儿,长歌才转到长蓝的墓前,看到坟头已经长了些杂草了,又是一阵忙活,才清理干净。
最后,靠着他的墓碑坐了下来,“末梢现在很好,在孟家有很多玩伴,已经玩得乐不思蜀了,你不用担心。”
想了想,又道,“还有,我和子期已经做了真正的夫妻,他的肚子里,还有了我的孩子。”
她抬起头来,看着天上淡淡白云,“长蓝,秦子蓉不顾昔日情份害死了你,子期当时也曾拦住将军府中的消息,但是,你别怪他,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我考虑。而且,他那一拦其实也没起多大作用,是秦子蓉动作太快我才没赶得及的,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别生他的气。”
过了一会儿,又自顾自的笑了,“其实应该是我多虑了吧,我家长蓝,总是很快忘记别人的错,记得的都是别人的好!”
视线飘到一边,她继续说道,“阿布现在就在你的旁边了,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第二天,长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就准备回甘南道。
可是路过海边时,她有些犹豫了。
不知道林决他们一家过得怎么样了,林春还有没有去赌,林双去上学了吗,还有源儿,是不是越长越漂亮了?
林决呢?想起那个说着喜欢却坚定的站回原地的男子,长歌的脚步停住了。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那熟悉的村庄,甚至,已经能听到那里传来的笑声。
长歌却毅然绝然的掉转马头,向来路奔去。
她相信逢单安排的人,如果林决有困难,必然会有人相助。
对于林决的情意,她既然无能为力,又何必再去扰乱他现在的平静。
惟愿现世安好,他一生顺遂。
耳听得鞭炮声声,烟花满天。
长歌勒住了缰绳,弯了嘴角,总算没有白费她快马加鞭连日赶路,还能回来陪子期一起过年。
今夜,应该来得及在第二年的阳光升起来之前到家吧?
只是,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展开,她便看到了漫天烟火中的另一道信号。虽然若隐若现,但是长歌仍然脸色大变,那是,铁甲军常用的求救信号。
长歌奔到的地方,是一处浓密的丛林。
她从马上跳下来,将玉箫握在手中,小心翼翼的移动着。
林中并没有特殊的声响,她屏息听了一阵,确定耳力所及之处并没有什么人。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刚才的那道信号应该就是这一带出的。
她皱了眉头,沉吟了一会儿,将箫凑到嘴边,短促的吹了一声。
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她一提气,纵身跃到最近的一棵树上,四处查看着,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树影重重。她双手按箫,运足内力,将箫声送了出去。
突地,她耳朵一动,往西南方向望去。
她刚刚似乎听到了那里有响动,要是这会儿仔细一听,又听不到了。
箫声断断续续的只着,她的身形,已经极快的向那处扑去。
人还在半空中,她已经看到了一棵树下躺着的人,“肖凌!”
她心中大骇,肖凌是当初她安排在逢单身边护卫的人,是她亲自调教出来的亲卫,绝不可能离开逢单身边。
肖凌浑身是血,一动不动的躺在树下,眼睛半眯着看她,满眼焦灼,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长歌单手按上她的后背,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
肖凌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痛苦的望着她。
“肖凌,别急,有什么话等会说。”
肖凌摇摇头,一只手,慢慢的抬起来,长歌慌忙用另一只手握住,“肖凌,你想说什么,不要急。”
“您书……桌下,快!”她的手软软的垂了下去,输入的内力也如石沉大海,再无任何反应。
“肖凌!”长歌猛地抱住了她,大声喊道。
肖凌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已经没了气息。她身受重伤,早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她只是强硬撑着,这才留着了最后一口气见长歌。
长歌放下她,飞快的站起身来,“逢单,逢单!”
肖凌死在这里,那么逢单呢?
长歌将全身功力提到极致,将附近搜索了个遍,仍然没有现逢单的踪影。想起肖凌临终前的话,一咬牙,向林外奔去。
来不及从正门进入,长歌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飘进了自己的院落,饶是军中不乏武艺高强之辈,也只能捕捉到一个淡淡的影子。
推开书房门,长歌钻到书桌下,可是四个脚都查看遍了,也没有现异常。
长歌喘着气,目光移到地板上,然后一掌击向地面。地上石砖应声而裂,什么也没有,长歌又击开了旁边的石砖,直到,一个油皮纸包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长歌飞快的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之中,是一张纸,字不太多,却已经足够让人心惊。
长歌只觉得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冻住,腿一软,单膝跪到地上,而那张纸,轻飘飘的在半空中飞舞,然后,缓慢落地。
那上面,写着,“临瑞七年秋天,太医院医正孙继生神秘失踪,后在其夫家世居之地现,肖凌易容,巧探宫中内幕。惊悉皇上曾令其配药赐于蓝妃,恩准退隐,孙确认所配为迷药,却不知为何蓝妃饮后命殒,暗叹宫中多诡,蓝妃早夭。后混入千机阁,得绝密信息,长皇子命宫中内卫替换皇上赐药,不知药性药名,只知蓝妃服后即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