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啊!”
石板铺就的山道上,原先几人藏身着荒树丛间。
被遗落在原地,
裴才大少爷只觉得自己最近来准是倒出了八辈子的大霉运了!
那俩人…
眼看着行事败露山底下来人喊打喊杀的将要追着上来,当场便是一带一的都‘飞’远了去。独独留下他这个…可怜兮兮又不大会武功的,在这里替她们‘挡风挡雨’……
啊呸、
这都不跑还等着被捆被宰不成??
脑子里的智商飘忽一闪,打定主意的裴才少爷反应过来了。
暗自嘀咕着骂过声“那倒霉催的小白脸”,便就毫不犹豫的甩开步子。仗着杂草树丛的遮掩,直往旁处通向山涧的另外一条小路上逃命而去……
“娘,我爹他…没事儿吧?”
这边山顶殿前的前庭,
在得到她娘一如往常那般笑着点过了头,道是:“你爹他方才刚又在偷懒,早早的便就回房歇息去了。我同你李婶子闲来无事,便就出来比划比划。”
陆云儿心头压抑许久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
不禁热泪盈眶……
这天夜里,绝秀山上不仅仅是被‘放跑’了三个‘贼’,等到负责暂代这山间一应事务的电堂堂主——据说是位瞎眼瘸腿,面带刀疤的荤和尚反应过来,组织起人手、说要大肆搜山,定要将那蟊贼捉拿出来时…
朝廷的人马,
毫无征兆的攻上山来了。
黑漆漆的夜里,山间嶙峋晦暗的荒树丛掩映中,
似有成百上千的火把,近乎照亮了整个夜空。这些似乎‘从天而降’的朝廷人马们,皆还都是个个武装、相当彪悍的精兵强将,分批分队的攻上山来,也不多废话,见人便捉,见人便逮。
结果就是,
将这山上往常来一贯自诩是为‘正义天降’的‘江湖大爷’的粗犷汉子们…通通都被捆成了粽子。
……
长阾城内,
依旧是在这家某不知名的客栈里。
晨起正当清爽时,
陆云儿从二楼客房走下楼时,正见大堂内的楚应黎端坐在桌前,对面身为贴身近侍的千峰正双手扶拳,似乎是在汇报着什么。便放缓步子,试图稍等片刻再…陆家老娘的大嗓门儿也在此时从店门口外传了进来,“云儿,快快快叫你爹出来,街头烧饼店新出炉的热乎烧饼,晚来了就没了!”
旁边依旧随行着的是那昨天晚间刚见过的李姓婶子。两人一道儿,左右两手各都提着两只油纸包,才踏进店门槛,就教人闻得那油纸包中…热乎烧饼的勾人气息。
不禁涎水大动,
扯开嗓子随口喊过句“爹,起来洗漱吃饭!”
眼见那边楚应黎同千峰交代过的事情也已经完毕。三步并作两步的,这才飞速下了楼梯,直往那边小跑着过去,“应黎,早起用饭了没?我娘她们刚买了热乎的烧饼…”
就在近旁千峰投来相当惊奇的眼神来时,门口处亲娘的大嘴巴也就闲不下来了,“瞧瞧这丫头,让你喊你爹呢,你倒好,急急上赶着先喊那‘旁人’去了。”
“这就是那所谓什么,当大的闺女不中留啊…”
旁边那李姓的婶子,跟附和似的,当即可就‘啧啧’地作势摇头长叹了。
陆云儿自觉是脸上早就通红一片……
幸好旁边尚有楚应黎给帮衬上一把,只提到是:“云儿且先去喊伯父下楼罢,我同伯母还有些话要讲明的。”
虽说确实有些诧异,
陆云儿闻言,倒也相当明理的转身上了楼。
自然,还没忘记顺手多捎上两只饼……
……
隔日下起了淅沥小雨。
因是收到这边长阾郡府派出加急秘报,
本预计是要南下渡江的楚承景,也在这时出其不意的折返了回来。
长阾郡府传书大致言曰:明王世子私调精兵,其反叛之心,实属有目共睹,昭然若揭…寥寥几句,短短几行笔墨,便将前日里夜间那城外绝秀山上的情况讲述了个大概。
这条通往郡府本城的山道上,
车帘外赶车的齐阳不自觉地加快手头上马鞭,却听得车内的自家主子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喟叹。“齐阳,你说,应黎他,当真要反?”
楚承景也确实是这般问出口来了。
然则不光齐阳,就连向来惯爱挑拨些是是非非的齐威都保持沉默了——事关重大,也确实轮不得他们来插嘴。
马车飞驰而过,溅起一地的水花……
于楚承景来说——
再次见到楚应黎,
这位自小时便与他同伴同行的…堂弟。明明儿时相谈间是那般的融洽合拍,近几年来,只是不知为何,二人倒是越走越远了些。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额旁的穴口,
这间外表看起来普普通通、内里实际也就只是家寻常客店的雅间里。
楚承景自认为极力做到极致的心平气和了。
——依这长阾郡府主官先前密报中所言,加之方才初进城时便又被那相当‘尽忠职守’的郡太守老头给拦下来好生‘劝言’过一通。此时此刻,向来压抑本性、谨遵君子之道的楚承景,竟也是难得一回的火上心头。
“听那底下人等传言说,应黎终还是生出了那‘念头’来?”相互对坐于方桌的两端,楚承景下意识的直接逼问出口道:“当真不念及你我,这么多年来的兄弟之情?!”
对面的那人,
楚应黎闻言却没由来的笑出了声,“这不挺好的么?左右你这太子之位貌似也坐的不大舒坦,倒还不如干脆利索,退位让贤,直接换人(我)来坐得了。”
“……”
这有生以来,还真真是、头一回的…竟敢有人这般直白的、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甚至是毫不忌讳的说出口来是要‘谋朝篡位’这般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儿来。楚承景当场气到个面色通红,“楚应黎,你翅膀硬了,要反了不是?!”
拍桌怒斥,想必绝对是恼火的很了。
楚应黎瘪了瘪嘴,
却不以为然,“得了吧就你?若真是来同我兴师问罪的,那此番特地赶来骂我的就不会是你,而该是那大内暗卫冷冰冰的暗器了。竟还特地屏退左右…若我当真有心的话,早就趁机给你一剑抹过脖子去了。”
楚承景的脸色微僵。顿过半晌,这才继续道:“你能明白就好。孤的苦心…也罢也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父皇他那里,你可想好了要如何交代?”
“先别提我的事儿,倒先来说说你自己!”
楚应黎却突然出言打断他的话茬儿。“你这太子之位,当真是坐的不耐烦了?!”
“应、应黎何出此言呢?”
楚承景似乎有些尴尬,讷讷半晌,这才讪笑着转移话题:“先前托你查证过的事情,可有眉目?”
屋内气氛似乎有过片刻的沉寂……
良久,
见得楚应黎默默地点过了头。
“结果如何?”
楚承景下意识的都站起身来了。
“那画上的女子…”楚应黎却难得有些沉默,“依我看来,承景,这事,还是就此结束罢。于你于我,大家都好…”
“孤,却是专为此事而来…”
沉默许久,
楚承景坚持说道。
……
真相是什么?
或许只是一个事实,却是背后无尽的血泪生生堆砌而来的……
楚承景觉得自己最近来的心理承受能力,简直就是呈几何倍数性的直往上在飙升。
近乎是步履踉跄的走出雅间房门,
于楼梯口处左右候立着的齐威齐阳二人立马快步迎上前来,“殿下?”
身为太子近侍,齐阳此番委实是有些心焦——
他们家好生生的殿下,也不知在那屋内同那杀千刀没良心的明王世子都说了些什么…现下看起来,这脸色苍白,就连走路的身形都在打着颤儿。心上一急,下意识便脱口而出:“齐威你且照顾好殿下,我去同他明世子好生讨回个公道!”
说罢便要急急往那边过去。
“齐阳,回来!”不曾想却是楚承景当即就给呵止住。又仿佛是被抽干了浑身的气力,只听得他压低声音,缓缓地道是:“你且先下去,至于说齐威,你且过来,我有话问你…”
虽说不大能理解、自家主子这般吩咐的用意。齐阳微迟疑过下,照旧是依惯例的扶拳一礼,再同侧旁站的同伴齐威点头示意过,便就规规矩矩的退下了楼梯……
这边转过回廊角处,
往尽头直走最为靠墙边的那间屋子里。
“殿下特地避开旁人,独留属下在此密谈,可是另有何指示?”紧随着自己主子踏进这间角落里的雅间,临转身时顺手还将那房门细心带好,确认周围确实并无闲杂人等窥伺暗探。齐威方才转回身来,抱剑扶拳,“殿下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属下誓死不辞!”
“齐威,坐。”已经习惯性于桌边坐下的楚承景却似有些反常的,只提到是:“说起来,你与齐阳二人,似乎是在许多年前,便就随在我的身边了?”
“回殿下,是的,属下自打从师学成下山,便就随扈在殿下左右了。”齐威沉声道。依旧只是微躬着身子,对于他先前一反常态的竟命自己‘坐’的口令,只当是耳旁风过。
而楚承景似乎对此也不甚在意的模样,
只提及:
“早在我离京之时,陛下他…同你私下,都说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