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几天,跟雨后春笋似的,见天儿听说有人定亲,关雎认识的就有好几对,谢玉珏跟翰林院掌院的长子定了亲,孔三许给了宫承琅,这一对害学多人掉了下巴,往前数不说,有御宸朝以来,衍圣公家从不曾与勋贵联姻,这是第一回,开创了先例。有爱操心的甚至琢磨起朝中是否有新风向,反常即为妖。
璐郡王很臭屁地跟关雎说,“因为咱俩的成功,带给了大家对春天的渴望。”
“这应该是那天发布会带来的姻缘吧。大舅母来跟我娘说,就因为大表姐在那帮着忙前忙后,掌院夫人很是满意,大家一拍即合,佳偶天成。”关雎陶醉了,“嗯,这么说还真是咱的功劳。”
“不过,你那个朋友我那个表妹南阳,就惨了点儿。”璐郡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朵儿姐?她没配到对?她又不愁嫁。”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乌鸦鸦的辫子一甩一甩,晃得人眼花。
“哈哈哈,配到了。可她是平王舅舅主动找了媒人巴巴地送上门,我估计她得气死。”璐郡王抓住了捣乱的小辫子,在手上绕呀绕,哎,什么时候这小丫头才能长大,在他们后面定亲的翻过年都可以送入洞房了。
“小关雎,”白天别说人啊,南阳郡主直接冲进鹿鸣泮,“你把你那个大表哥叫来。”
“大表哥?谢毓璋?”关雎看了看璐郡王,难道?
“就他,马上把他弄出来见我。”南阳郡主自己倒了杯茶,气呼呼的。
“他现在去了京营,不知道有没有回府,我让人去问问。”关雎是看热闹不嫌挤,马上答应,喊了焚琴进来,“找个人去看看大表哥在哪里,得闲的话说我爹找他,让他过来一趟。”
“朵儿姐,我大表哥得罪您啦?我替他赔个不是,您别气了。”关雎装模作样给她施了一礼。
“这不是你能代赔礼的,别瞎参合。”南阳郡主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脸有多大。”
也是南阳郡主运气好,永宁侯府的人还真的把谢大少给找来了。关雎“表哥”还没叫出口,南阳郡主一把抓住他衣领子,扯走了。
“他们两认识吗?”关雎有点晕,什么状况。
“缘份!”偶尔深沉的璐郡王。“你知道平王舅舅请了谁当大媒吗?”
“你?他得多瞎啊!”关雎信口一说。
“去,是汾阳侯,家里有七星伴月,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部嫡出,且个个有出息。汾阳侯夫人能生,所以当年他们唯一的女儿,在京城差不多是最抢手的,尤其是人丁不旺的家族,简直当她是救命稻草一样。”
“真厉害,后来呢,她女儿嫁给谁了?”关雎很是好奇。
“翰林院掌院夫人的大嫂,现在在杭州,两江总督的夫人,目前已生有五男二女。”璐郡王赞叹,真能生。
“那他做了大媒,以后朵儿姐跟大表哥也能生七星伴月或五男二女吗?”关雎实在无法想象咋咋呼呼的南阳郡主被一群孩子缠住的样子。
“等他们先成亲看看,如果以后很能生的话,我们成亲时也请汾阳侯当大媒。”璐郡王拍腿。关雎白了他一眼,姐大姨妈还没来拜访过,生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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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不同意。”芳庭鸦雀无声,只从正厅传来欧阳氏的咆哮。外面伺候的人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土里去。
“母亲,这是一门好亲,为什么不同意?”谢大爷沉着地发问,寇氏在一旁很是着急,怕欧阳氏要操纵她儿子的婚事。南阳郡主她见过,不是一般骄纵刁蛮的贵女,大方有主见。卫国公府大房需要的正是掌得住的长媳。
欧阳氏又一次在心里咒骂起已过世的婆婆,教得儿子跟她不亲,还挑了个跟她不是一条心的儿媳妇,孙媳妇再不是她的人,大房就跟她越来越远了。“我已经看好了你舅舅家的女孩儿,璋哥儿媳妇要在你舅舅家挑。或者你姨母家,你姨母家的女孩儿也都是顶好的。弄个郡主娘娘进门,你们是要娶儿媳妇还是供祖宗?”
“不可能,卫国公府没必要跟吴国公府三代联姻。咱家要娶的是长子长媳,南阳郡主最合适。”谢大爷豁出去了,“而且我已经跟平王爷交换了信物,再不能改的。”
“你,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啊?”欧阳氏捂住心口,“珏姐的婚事,你自己做主了,行!现在璋哥儿的婚事,你也自作主张?”
“孩子的婚事本就是父母之言,儿子怎么是自作主张?”谢大爷叹了口气,“您放开心胸,快快乐乐安享晚年不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此事已经应下,母亲,咱们挑个好日子,体体面面把儿媳妇娶进来吧。”谢大爷跪在欧阳氏面前,寇氏也跟着跪下。来之前就互相鼓过劲,孩子的事不能让,自己无所谓,不能坑孩子。
“滚,你们给我滚,”欧阳氏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跟“芳庭”离得最近的,是二房的“畅园”,而此时,“畅园”也笼罩着一股焦躁的气息。小欧阳的陪房桂嬷嬷匆匆跑进正房。“二少夫人,夫人没拦住,大少爷跟南阳郡主的婚事已经定了。”
小欧阳右手死死抓住扶手,“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母亲明明就不愿意的。”
“大爷是铁板一块,咬死了已交换信物,绝对不能更改。”桂嬷嬷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夫人又骂又劝的,大爷跟大少夫人油盐不进,说是禀明国公爷就挑日子下聘。”
“父亲肯定是同意的。平王的女儿,还是汾阳侯亲自做的大媒,汾阳侯跟父亲那是什么交情?何况谁家能有这种体面?我的琦哥儿以后若能有这种机遇,我做梦都能笑醒。世子未立,这门亲事给大房添了多少筹码?”小欧阳站了起来,“不行,给父亲的书信走的是兵部的六百里加急,怕是很快就能定下来。我要马上告诉表哥这件事,好歹拿个主意。”
“少夫人,二爷很尊敬大爷的。”桂嬷嬷心疼地看着小欧阳,这么些年都是自己在撑着的呀,这件事谢二爷跟小欧阳是不是一条心,她不敢想。一句话,小欧阳恍若兜头一盆冷水,忽然冷静了下来,“是呀,表哥,表哥应该会跟我讲,贺礼要再加三成。”忍不住被从中来,“我何苦,我求什么呢?我守在京城为的是谁?还不是他们父子。”
桂嬷嬷低声劝了一会儿,“您可不能乱,六少爷还小,夫人当成眼珠子似的,又长得好,满腹锦绣,以后前程尽有的。何况您还有二小姐,只要二小姐得一门好亲,怕也能……”不错,国公府的嫡小姐,父亲还是一方大员,手握实权,就算比不过郡主,琇姐儿还是可以压许给清贵翰林的珏姐儿一头的。小欧阳擦了擦眼泪,“我去看看母亲去。”
桂嬷嬷松了口气,这样才是她精明干练的主子。主子好了,下边的人才能有前途,跟着风光风光。
卫国公听说了长孙的亲事,很是高兴,还特意亲自给汾阳侯写了封谢媒信。欧阳氏也得到嘱咐“聘礼务必贵重,不能委屈了郡主。”欧阳氏也知遂事不咎,万不能结亲变结仇,虽然心里不大痛快,但又不愿放权给儿媳妇,只能打起精神操办起过聘事宜。
小欧阳也无意外地收到谢二爷的回信,“闻璋哥儿喜讯,甚喜,务必重礼相贺”,但要命的是关于谢玉琇的婚事,“琇姐儿婚事,如珏姐儿则可,无需攀龙附凤”。
“我早不该对他有所期待。”小欧阳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进了卧寝。桂嬷嬷站在外间,听着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之声,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少夫人,您先不要悲伤,还需拿定主意为要。二小姐可全靠着您呢。”桂嬷嬷站在床边劝道。
小欧阳“咻”地直起身,“可是,二爷这样说了……”
“少夫人,咱可不能像大房,越过夫人把亲定了,伤透夫人的心。老奴这里有一番计较,二爷说不需要用女儿攀亲,没说不能。可二小姐的婚事对您,对六少爷可都是顶顶重要的。有个使得上力的姐夫,以后六少爷想……做什么都容易,不说大房,就是咱们自己家里,怕也是有人不想二小姐嫁入高门吧?”桂嬷嬷道。
“肯定是她,那个贱人!为了她生的两个庶孽,吹耳边风想断了我儿的青云路。”小欧阳双眼血红,丝帕被撕成了两半。“桂嬷嬷,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你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夫人面子广,您不如先跟夫人商量商量,除了几位王爷家,四皇子好像也未有正妃吧?这些才是真真正正的凤子龙孙,天潢贵胄。”桂嬷嬷扳着手指数了一下。
“都是好人家,也配得上我们琇姐儿。我先跟母亲商量商量,再使人打听吧。”小欧阳燃起了斗志。
“夫人出面定下婚事,想来二爷是不会反对的,也,怪不到您头上不是?”桂嬷嬷扶着小欧阳到了梳妆台前,重新勻粉。
“我这辈子,也就只剩琇姐儿和琦哥儿了,为了他们,我只能争,必须争。”小欧阳看着镜子里高髻云鬓的贵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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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长安的冬天大雪纷飞,滴水成冰。永宁侯府的鹿鸣泮却温暖如春,不用炭盆不烧炕,木地板下面铺了热水管子,舒适极了,连后来修的连接院门的抄手游廊都用玻璃围了起来。
“阿蒙,你姐姐怎么还不回来?不是真去濮阳侯府了吧?”璐郡王跟关刀窝在矮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范表妹最后配给了三房庶长子,永宁侯府也收到了帖子,关雎请教过孙嬷嬷,送了一份不重不轻的礼。赔个侯府子弟给不能生养的范表妹,绝子药的来由,璐郡王都懒得去猜了。
“怎么可能,我娘出不了门,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哪去?”关刀老气横秋地说。自从谢灵雨诊出有孕,关刀自觉是哥哥了,说话都一副大人口吻。“玲珑姨母来了,就是双胞胎姐姐家那个姨母。我姐陪客去了。”
向来见到谢灵雨就躲的谢玲珑,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