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宸朝的皇宫最近很热闹，和尚道士，只要稍微有点儿名气的，能被叫的动的，都被召进慈宁宫去念经抓鬼。从那日见过曾玉嫦后，太后无一日能安睡，时时惊醒，大喊有鬼，但身边伺候的人都说什么事都没有，连异样的声响都没有听到过。豫王不能留宿内宫，只能天天早早进宫侍疾，傍晚出宫回家，也累个半死。他清楚太后乃是心病，只能努力宽慰，束手无策。

“王爷太累了，要不妾身进宫去侍疾吧？您好歹歇一歇。”谢侧妃伺候豫王躺下，嘴里不住地责怪自己不能给他分忧。

“你怀着身子怎么可以，会过了病气的。你只要健健康康生下孩子，就是孝顺太后。看好家里，就是帮我了。”豫王闭着眼，捏了捏她的手。

“家里王爷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定然平安。先生去湖广之前交代，京城左近应该还是要备些人，这事儿您看…”谢侧妃基本上对豫王的一切了如指掌了，昨天那个神秘人出京，豫王不在，他也把事情交代给了谢侧妃。

“这事儿…也罢，你让人把荣儿叫来，他也该学着做点儿事了。”豫王无力地说，以前自己只顾着忙自己的事，贾氏只知道宠着惯着孩子，昝荣兄妹被宠溺坏了。

“王爷英明，只是世子身边，还要有老成之人相帮才是，可惜先生出门，不然倒是个名师。”谢侧妃笑靨如花，身上挥洒着母性光辉。

“你真是个可人儿。让宁国公帮他一把，贾氏虽然是个拎不清的，宁国公却是可以辅助大事之人。”豫王对宁国公，一直是最信任的。

“这样最好，想来亲外祖父的话，世子定能听进去。”谢侧妃抚掌，不再关心这个问题，本来她也只是在给己方加加分而已，自己儿子还小，争什么都早了点儿。“王爷快睡会儿，这几天您不在，枢儿成天念叨着父王和皇祖母呢……”

“一会儿把他抱过来，一起用膳。”豫王在温柔乡中舒服的睡去，却不知道，有些好戏，是要在夜幕里上演的。

昝栴和关刀在营里被捶打了半月，终于熬到了轮休日。两人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在下午晌回到了璐郡王府。

“太让人失望了，太后怎么可以这样呢？都不用人出手，自己就快吓死了？”昝栴跟关刀极其不满，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玩鬼游戏啦？

“看你们俩笨的，太后跟废淑妃能一样吗？太后手上的人命还不定有多少呢。这一个个慢慢想起，还不得魂飞魄散了。”璐郡王一人敲了一下脑袋。

“你们说，太后心中最大的恐惧是什么呢？”关雎加入讨论的行列。璐郡王立刻捂住她的嘴，“不许想不许讲这些，宝宝会不高兴。”

关雎都要翻脸了，这不许那不许的，她都快闷死了，“宝宝在我肚子里，它高不高兴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我是爹，知子莫若父。”璐郡王臭屁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摸着关雎肚子跟宝宝自称“爹爹”半天。

“谁说是儿子了？我偏要生女儿。”关雎噘嘴。

“女儿我更知道，女儿是贴身小棉袄。”璐郡王傻笑。

“蜘蛛哥哥真傻。”关刀不屑。

“蠢透了。”昝栴附议。

一直坐在一旁看他们打闹，顺便监督璐郡王不能动手动脚的长公主突然开口，“我觉得雎儿说的有道理，太后心中最大的恐惧，会是什么呢？”

昝栴跟关刀一听有门，“咻”地冲到她身边，“姑姑，我们有必要把它弄明白。”

“太后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就挂了，把秘密带走了，多让人难受啊？”关刀力挺好兄弟。

“不就是还想去吓人么？”璐郡王鄙夷，两个小混蛋。

“行了，我带你们玩儿去。”长公主也好奇得很。“今晚咱们混进宫去，找太后聊聊天。正则，你要好好照顾雎儿，少根头发都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别当我还是孩子，我都当爹了。”璐郡王非常不满，怎么可以在宝宝面前落自己面子呢。

关雎朝天翻了个白眼，这还不够孩子气么？

长公主穿着一身文士的衣衫，带着关刀和昝栴偷偷摸进宫，“这进宫的路我可熟了，跟着我去，吓熊罴一跳。”

“姨母，你以前经常偷溜出宫吗？”关刀好奇地问。

昝栴却看着脚下的狗洞，非常无奈，“宫墙也需要留狗洞吗？”而且做工非常之差，参差不齐。三人费老大劲儿钻进宫墙边的矮树丛，互相挤着蹲在墙边。

“这是我挖的，当年费了不少劲儿呢，不过这么多年，还没有人发现，真不错。”长公主得意洋洋。

“姨母，我先过去探探路吧，你们等等。”关刀说着低头往狗洞钻去。心里非常的不愿，明明跟大熊姑父说一声就好，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长公主拍胸脯，“放心，这洞我都不知钻过多少次，没事的。”一推昝栴，“栴儿，走。”自己断后。

这个狗洞之所以不被发现是因为宫墙内是东宫的一个小狗窝。武佑帝还是太子的时候，长公主经过仔细研究地形，缠着他在墙角弄了狗窝，美其名曰等自己想养狗才有窝可用。武佑帝对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妹妹有着盲目的宠溺，别说狗窝，老虎窝他都给弄。如今的东宫无主，长公主觉得这条路比以前要安全百倍。

“不要进来，快退。”关刀和昝栴先后小声叫起来。长公主也闻到一阵臭味，可是，“不行啊，我忘了我比以前胖许多，出不去了，你们把我拉出来。”长公主卡在洞里挣扎。

昝栴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有难同当。”跟关刀一样把手在身上擦了擦，一起把长公主拉出洞外。

“扑通”一声，长公主摔在两人身上，一阵臭味熏得她头晕，“哐当”，洞口被铁栅挡住。这个狗窝极小，三人挤成一团，进出皆难，“怎么这么臭！”长公主气急，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宫这么狼狈。

“姑姑您已经好多了，我跟小刀都躺在猪粪上面呢。”昝栴更是郁闷，自己要进宫办法多的是，为什么要跟着姑姑钻狗洞。

“该死的！”长公主一拳头砸进了猪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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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佑帝最近心情很好。每天跟皇后去看望一下太后，看她哆哆嗦嗦神经兮兮的样子，心里无比畅快，被恶心了几十年，如今出尽恶气。

“皇上，太后看到您，怎么会那么怕？”晏皇后随着武佑帝往昭明殿走，边说着在慈宁宫看到的，令她疑惑的一幕，太后看到武佑帝，明显瑟缩了一下，脸上惊恐更甚。

“或许是因为栴儿的事？”武佑帝猜测。

“可能吧。”在宫里这么多年，晏皇后就没弄明白过太后的脑回路，经常会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知道找黑白无常去探望她，会不会挖些秘密出来？”武佑帝想那两个捣蛋鬼了，听说这半个月在营里被训惨了。

“可以试试，今天他们该回京了吧？”晏皇后纯粹是想见昝栴，立刻附和。

“明天让熊罴悄悄带他们进来。”武佑帝携着晏皇后的手，安慰着她。

“现在已经很好了，时不时能见上一面。”晏皇后很满足，“谢老国公把他教的很好。”

两人信步走到昭明殿门口，迎面来了一队禁卫军，熊罴走在前面，上前给两人见礼，“皇上，进去再说吧。”撇了身后一眼。

武佑帝心知有异，率先进了殿。把侍卫们留在殿外，熊罴自己带着三个猪粪蛋进去。

忍到了正殿，长公主忍无可忍了，“老苏，快给我备水，我要沐浴。”

这下把武佑帝，晏皇后和苏灿都给吓住了。“懿德，你怎么这副模样？”

“哈哈哈，你都要当祖母了，还去钻狗洞。”武佑帝拍案狂笑，长公主没空跟他理论，三人急忙跟苏灿往厢房去，都快被自己臭死了。

“这都怎么回事？”晏皇后满眼诧异，其中一个小粪蛋可是自己儿子。

“哈哈，你还记不记得皇妹在东宫挖的那个狗洞？前几天他们玩猪血，我就想起那个洞，让人在前面挖了个坑，填上猪粪…”武佑帝说到这里，又喷笑出来。

“那个洞不是填了吗？”晏皇后心疼儿子了，这爹不靠谱啊。

“没填，留着当陷阱呢。”武佑帝笑个不停，“皇妹肯定是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宫墙上挖了个洞，哈哈哈。”

武佑帝的得意持续到三个猪粪蛋梳洗完毕，长公主头发还是湿的就冲进正殿找他算账，“皇兄，是不是你把我的小狗窝变成猪粪坑？”

“你都出嫁二十几年了，我总不能留着个空的狗窝在那里。谁知道你还会学小时候钻狗洞啊？呵呵呵。”武佑帝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长公主可以跟小时候一样钻狗洞，也可以跟小时候一样撒泼，大有把昭明殿砸光之势。

“祖宗，可不敢跟小时候一样了，要当祖母了呀。”老当益壮的苏灿身手敏捷地到处扑救，身后摆着许多救下来的古董摆件。

昝栴委屈地跑到晏皇后跟前，“娘，您闻闻看，儿子身上是不是还有一股猪大粪的味道？臭死我了。”委屈的不行的样子。关刀在一旁偷笑，怎么看都像是小毛儿做了错事，恶人先告状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的栴儿最香了。”晏皇后搂着昝栴，怎么都亲香不够，“都是你爹不好。”

武佑帝被长公主闹得头晕，耳听这母子俩个对话，哭笑不得，怎么是自己不好了？又不是他让他们来钻狗洞的。“好了，在怎么转移视线也掩盖不了你们偷摸进宫的事实，说吧，做什么要这么鬼祟？”

长公主不乐意了，“谁鬼祟了？我只是怀念少年时光，重温一下而已。”

“你就编吧，没事你舍得离开雎儿跑这儿来钻狗洞？”武佑帝才不会让她蒙住。

“说是可以，但您害我们掉粪坑，怎么补偿我们？”长公主还是很傲娇。

“怎么补偿？还不是想让我对你们进宫要做的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当作不知道。”武佑帝还真有点儿怀念当年活泼刁蛮的妹妹。

“那您是答应了？太好了，熊罴来，帮我们去准备些东西。”长公主兴奋了，昝栴和关刀也双眼发亮，没想到皇上这么好说话。

“你爹比我爹好，我爹才不陪我玩这种游戏呢。”关刀跟昝栴嘀咕。

熊罴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黑白无常已经有了，长公主要扮什么？阎王还是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