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一辈子在老婆手里吃了无数亏的訾娵三老爷,就反击过两次,每次都是一鸣惊人,差点儿震碎别人的眼珠子。
第一次,为了还赌债,一碗药迷昏范氏清空自家家底,从此稳坐败家夫头把交椅,甩开紧随其后的妹夫莫世子八条街还要再加八条街。
而这一次,用璐郡王的话说就是,“几年蛰伏,想不到我三叔居然学会用谋略了。还会玩仙人跳了,只不过他跳错方向,帮着外人跟老婆打擂台呢。”
话说许成雄既然要以訾娵三老爷为突破口,自然是要投其所好。他派出的人特意找到了“云中歌”去,找到了以喝花酒为主,商量计策为辅的郎舅档。
魏国公世子听到范三夫人提出的索赔要求,也是吓了一跳,真敢!“若是真成了,三舅兄以后可就什么都不愁了。”
“你觉得可能吗?”訾娵三老爷难得进了青楼没有第一时间叫来美女相陪。“那孔家的人又不是傻子,肯定是要好好砍砍价的。”这妹夫还是天真过了头。
“两位爷,可让我等好找。”房门打开,进来两位陌生人。
“你们是谁,怎么随意闯进来?”老鸨子呢?连个门都不会看。
“三老爷息怒。小的蒙来,这位是孔家家主身边的开泰。”蒙来给两人作揖,“小的二人奉许公子和孔家主之命,特来与三老爷商量个事。”
訾娵三老爷和莫世子对看一眼,商量什么他们自然知道。“今天已经谈过了不是?何必多次一举?”
“呵呵,相信两位爷也觉得今天谈的,有些个强人所难了吗?而且,”蒙来靠近一些讲,“真赔了那么多财物到三夫人手上,三老爷怕也是没什么好处吧?”
“三老爷,正是这个理,这可是爷们该管的事,咱们家主说了,此事确实也是我们让贵府受累,愿意给贵府十万辛苦钱,只要三老爷给写个切结书就好。”开泰顺着蒙来的话,小心翼翼靠近。
十万?还不够訾娵三老爷一场豪赌。就算没有昨天范氏河东狮吼的提醒,訾娵三老爷都不可能接受这么点子赔偿。“十万两黄金?可以商量。”莫世子怕这个舅兄过于不讲究,抢着开口。
开泰蒙来两个滴汗了,这开局没有他们想象中顺利呀,“莫世子说笑了,十万两黄金哪是随便人家负担得起的。”
“你说孔家是随便人家吗?”訾娵三老爷反问。大家是没觉得鲁地孔家特殊,可架不住他们自己总爱这么强调啊。
“但…十万两黄金确实也太多了些。”开泰艰难地说。
蒙来不是孔家的人不好开口,但是他知道这场闹剧当时有多离谱,十万两银子对于濮阳侯府和孔家来说,算是个啥?这一次濮阳侯府争的,是一口气,当然訾娵三老爷夫妻除外。但是蒙来多次进京办事,也详细研究过当时濮阳侯和璐郡王的各种表现,他知道真正扎手的点子还没出手呢。如果自家公子和孔家主不是真心要跟三老爷和谈,而是抱着坑蒙的想法,后面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堂堂鲁地孔家,闯这么大的祸拿十万两银子糊弄人?两位请吧。准备十万两黄金再来谈。”訾娵三老爷下了逐客令。
在隔壁偷听的孔家主着急了,刚刚他收买的訾娵府内应告诉他,三天,就三天!三天内不答应赔那么一座金山,那个泼妇就要上门拖着他去见京兆尹。真发生那种事,以后他堂堂孔家家主孔扬启,再不用出门见人了。所以最好今天能把訾娵三老爷搞定,拿了切结书明天赶紧逃命。
“訾娵世兄,咱们好好说。”孔家主耐不住性子,自己闯进了隔壁亲自上谈判桌。
“孔家主终于肯纡尊降贵亲自来见咱们这些小人物了。”莫世子调侃。
“妹夫,咱们今天能在这儿遇见孔家主,也是三生有幸,当浮一大白。”訾娵三老爷对着莫世子举杯。
“孔家主,初来乍到的,需不需要在下给你介绍几个姑娘?”莫世子边喝酒边斜睨着孔家主。
“两位世兄,咱们好好谈谈,不要开玩笑行吗?”孔家主强抑怒气。
“可以,十万两黄金?”訾娵三老爷笑眯眯地说,如果有十万两黄金,他不介意给那个泼妇一半堵她的嘴。
“十万黄金在下真的筹措不来,您看二十万两银子如何?”孔家主咬咬牙,直接给翻了个番。
“云中歌”的小雅间里,今天以妇人上菜市场砍白菜的方式,进行一场涉及金额巨大的谈判,从傍晚直到午夜,已经宵禁了,大家留宿“云中歌”庆祝成功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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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了切结书,我三叔拿到钱没有?”璐郡王从窗户伸出个脑袋,眉头皱的死紧。没见过孔家主这么急性子的,连一天都等不得。
“三老爷说已经过了宵禁,拿着那么多银票在手上没安全感,要等明儿一早拿到银票金额无误才肯签字。”莲蓬站在窗外,低着头,就怕主子跟他算把他从床上拉出来的罪。
“你刚说孔老头答应给多少赔偿?”璐郡王摸摸鼻子。三叔有长进了,真是令人欣慰。
“咱家老王爷醒过来了,三老爷可不仅是璐郡王的叔叔,还是老璐郡王的亲弟弟。三老爷直问孔家主,要请老王爷跟他谈,问孔家主信不信。”孔家主就算不信可也不敢冒险,“所以最后双方都说凡事留一线,六十万两白银成交。”
“哈哈哈,你家三老爷的名字可真是值钱,摊下来一个字十五万,大概是迄今为止最贵的书法作品了。”璐郡王摆摆手,关了窗户,回床上抱老婆去了。明天再去恭喜大伯父,他弟弟总算长大了,知道自己打小算盘了。至于自己老爹,还是等以后当笑话讲给他听吧。
第二天一早,从“云中歌”出来,孔家主很干脆就给了六十万的银票,訾娵三老爷也不接,带着大家一起,去了京城最大的“兴宸钱庄”,请账房验看了银票。訾娵三老爷对自己的小心很得意,六十万银票验出来四十万假的。
孔家主一脸灰败,谁跟他说訾娵老三好糊弄的?以后谁敢这么说他跟谁急!结果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不说,钱庄的人硬是要扭着他去户部,交代清楚假银票的来历。孔家主急中生智,推出开泰顶罪,说银票一直是他收着的,估计是他偷梁换柱,倾吞主家财物。开泰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进去了说不定家主还有机会救他,反过来那就是整家玩完了。只能认命地跟着钱庄的人走了。
訾娵三老爷确认了六十万两银票无误,存了五十万两进钱庄。“兴宸钱庄”有一种寄存服务,拿银票来取钱也不好使,必须得人亲自到,当场签名,还有公证人在才能拿钱,比他藏在任何地方都安全。随后愉快地签了切结书,带着妹夫莫世子扬长而去。
濮阳侯仍然是每天下了朝先到璐郡王府看看老王爷,再回衙门去。今天才刚进门,就被侄子给掳劫到外书房。
“伯父,大喜事。”璐郡王狗腿地给濮阳侯到了杯酒,“您必须干了这一杯,庆贺一下。”
“你个浑小子,一大早喝什么酒,有事说事。”濮阳侯狠狠打了璐郡王倒酒的手一下,一看这促狭鬼就是在作怪。
“哎呀,真的是大好事,以后您不用担心三叔,他可厉害了现在。”璐郡王摸摸被打的手,一本正经坐到濮阳侯对面。
“你这一说我的心更悬着了,有事说事。”一听跟老三有关,心里更加笃定,没好事。
“三叔今天早上赚了六十万两银子,真金白银存进兴宸钱庄,还给了姑父五万两,有福同享,人仗义着呢。”璐郡王一脸诚恳。
濮阳侯一听六十万两这么多,脸都绿了,“他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干了杀头的事了?”
“不是,拿钱来路还算正,是孔家给的。”璐郡王头摇的像拨浪鼓,“都说三叔长大了,您怎么还是用老眼光看人。”
“孔家?他就这么缺钱,这事儿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吗?”濮阳侯要气死了,“真是败家子。”被孔家这么当傻子玩一通,给他点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濮阳侯气得都要找个东西咬一口了。
“真不能说他败家这一次,赚不少钱呢。”璐郡王还是笑得很欠打。“而且他还懂得捂着钱防范三婶,把钱存在钱庄,除了他谁也取不出来。”
“现在他人呢?”濮阳侯搓了把脸,让人去衙门给他告假,今天是别想有空理其他事了,且有得烦呢,好在今天也没什么重要公事。
“三叔跟姑父一起,不到中午就在云中歌要了间房,说要住上几个月,点了最有名的花魁,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璐郡王刚说完,野桥就在门外纠正他了。
“禀爷,侯爷,刚莲蓬让人送来最新情况。”野桥的声音,像便秘。
“大伯父你淡定些,野桥这声音一听就没什么好事。”璐郡王把野桥喊进来,还不忘给打预防针。
“三老爷花了三十万两银子,整个盘下了云中歌。”野桥还是傻傻的,这手笔,三老爷有了钱果然不同凡响。
好一会儿,濮阳侯才跳起来,“听听,你听听,他能耐了,訾娵家的子孙跑去开青楼,这是要把祖宗十八代给气活过来啊?!”
“喜欢吃鸡蛋,干脆买只鸡回家养着,三叔真是真知灼见,一劳永逸。”璐郡王也没料到这神来之笔。
“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非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不可。”濮阳侯叹气,“你想办法,等我修理了那个混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破青楼给卖了,这事儿交给你。”
“别呀大伯父,我认识的人哪有愿意开青楼的。”璐郡王立刻拒绝,又不是吃饱闲的。
“反正就是归你管。”濮阳侯刷起赖也有模有样,“还有那个孔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脱身,几辈子的脸面都丢光了。”
“这个你不用急,静观其变。”璐郡王撇开那倒霉的青楼不去想,“他们以为让三叔签了切结书就没事了?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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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午,一队马车离开孔家别院。
街上看的人都忍不住指指点点,哪有人走远路是午后出门的?怎么看都是丧家之犬。
“璐郡王妃不是交代了,事情没解决不让离京吗?”路人甲。
“就是啊,昨天那什么孔家主被訾娵三夫人追骂八条街,没听说有解决事情。”路人乙。
“用不用去郡王府报个信?”路人丙热心建议。
“不用了,已经去跟訾娵三夫人报讯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吃瓜群众真有闲情逸致。
带着二女儿,大女婿到了城门口,孔家主才深深体会到孔二说的,“这里的人好可怕”的真正含义。
前面的不论是人或车马都顺利过去了,本来出城就是不用检查的,又不是赶上查通缉要犯。轮到他们时,被拦下了。
“你们,是鲁地孔家的人吧?”城门领亲自过来询问。
“正是。”蒙来过来答话,顺手递过去一个钱袋子,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京兆尹衙门早就关照过,你们有一单官司没结案,不能出城。”城门领把钱袋退回去,当京城是什么地方了?跟自己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把戏?
“官司今天早上已经了了呀。”蒙来小心陪着笑,人在屋檐下,没办法。
“不可能,京兆尹如果消了案,说好立刻给我们信息的。”城门领问,“你们手上可有京兆尹开的放行令?”
蒙来暗暗叫苦,还以为拿了訾娵三老爷的切结书就没事了,谁知道还有京兆尹这一手。
“大人,还不止呢。”一个士兵上前,“小的想起来了,早上户部有禁行令过来,鲁地孔扬启涉嫌制造假银票,在案件查清之前,不得离京。”
“这样,许公子可以出城,孔家主和孔二小姐还是先留下,户部的禁行令十年八年不发一次,可千万别随意触犯。”城门领两手一摊,你们自己摊上事,可别怪我。
许成雄真是快气疯了,还说事情已经了了,结果一单没完又来一单。尤其是假银票,可大可小,跟铸假币差不多。都什么时候了,还舍不得银子,祸越闯越大,这回怕是真脱不了身了。
孔家车队掉头回去,没多久,范三夫人带着一队家丁嬷嬷过来了。
“那个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呢?出城了吗?”站在车辕上的范三夫人,气吞山河。
“他们出不了城,掉头回去了。”路人代守城将士回答。
“好,天网恢恢,看这老匹夫怎么逃。”吩咐车夫,“走,去孔家跟他们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