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訾娵家兄弟叔侄忙着的时候,关雎并没有去凑热闹。关刀抱走了两个小外甥,原本准备好要让“来一碗”发光发热的昝栴看着满目疮痍深受打击,也随后离开。毕竟姑父和表哥要处理家务事,自己在场也不大好。关雎留下也帮不上忙,跟最后下楼的濮阳侯说了一声,追着前面几个都不让人省心的走了。
“栴儿,事情办的怎样了?准备收网?”关雎骑马赶上了昝栴。
“表嫂,”昝栴蔫蔫的,“本来差不多,那个郭老太婆在庄子上住不下去了,她觉得那庄子闹鬼。今天宁国公夫妇亲自去将他们接进城了。”
“哦,宁国公也去了?”关雎一愣,“也是,那到底是他的岳母和妻舅。”
“我本来是想让他们从来一碗得到宝物下落的,没想到……”甩甩头把那幅惨相甩走,“不过也好,你们不都说宁国公不能轻视吗?缓两天不要太急,别出差错。”
关雎一笑,“栴儿长大了,看这事安排的,凌乱中透着条理,似是而非,让人无所适从啊。”
突然给夸奖了,昝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反正弄砸了有您跟表哥收拾残局啊。所以我跟小刀干什么都能放得开。”
……有见过这么不经夸的么?关雎给噎得不上不下。这两个也是可恶的小混蛋!
回到永宁侯府,关雎满心以为,关刀必定还是死揪着“你们祖上有半傻子,人傻就要多读书”这个中心思想,把两只跟姥姥闹脾气逃课的傻宝训个灰头土脸。没想到在一堆没看到热闹的小舅舅小姨姨表哥表姐的杀人目光聚焦下,关刀把两个小外甥夸成了鬼谷子再世。
“爹,您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壮观,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没理由咱们打仗的时候就只能砸石头呀,您看精精怪怪这么点大的人,就知道因地制宜,善用各种物品作为攻击武器。”关刀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我要在边境弄养牛场,攻城的时候,就投牛粪,拿下城池翻翻地就可以种植粮食作物,都不需要再想办法肥田,省了多少事。”
关定回答的有点艰难,憋了半天才说,“等你当了主将,你可以试试。”老子领兵你就给我消停点,垦了城池种庄稼,你想什么呢?
关雎在门外听着不禁感慨,“从半傻子到军事家,距离只有一桶牛屎。”
昝栴大笑,走了进去,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关茅肯定是冲过来,挂在他的脖子上或是爬到他的背上去,今天很反常,小丫头“哼”了一声掉头就跑了。心知是自己和关刀偷跑惹到了小母老虎,昝栴跟关定和谢灵雨打了个招呼,做好被狠狠敲诈一顿的准备,要去把小丫头哄回来。
“展公子,宫里的苏公公找您。”佩剑带着苏大总管找到了“九一阁”。
“苏总管,你怎么找到这来了?”关雎暗忖,看来事情不小。
“呵呵,是有点事麻烦展公子,听说他回来了,老奴就厚颜找到府里来了。”
“总管,稍等一会儿成么?”昝栴叹气,现在不把小丫头的毛顺好,回头是会大闹天宫的。
“怕是不行,急着呢。”苏公公也是无奈啊,急的真的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小展你跟苏公公去吧,没事的。”关定知道内里原因。
昝栴没办法,跟着苏公公走了。关雎觉得,接下来永宁侯府必然是关茅发脾气,惹到了老娘谢灵雨,然后关定要偷偷帮着小女儿,又不敢公然得罪老婆……总之一个字,“乱”。所以她毫不犹豫,夹起儿子女儿回自己家去了,傻子才留下来扫暴风尾呢。
长公主特意跑到“三白甜斋”等他们,就站在庭院里看着榴花如火。
宝宝贝贝欢呼一声,小心翼翼过去,拉着她的手把她送到椅子上坐下。“啾啾娘太不让人放心了,让她好好照顾您,她却跑出去玩。”
关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认命把这罪名啃下。“母亲,有什么事让人喊我就好,您怎么自己过来了。”
“你跟华老先生不都说要多走走,到时候生产也不会太累吗?”长公主逼着自己轻声细语的,省得那两个小管家公管家婆说她带坏肚子里的小娃娃,“怎么皇兄火急火燎地找栴儿,说他胡闹呢?”
“嘎?”关雎知道昝栴被武佑帝给叫走了,可具体事什么事她并不知道。“刚苏总管到隔壁找栴儿,我还以为是皇后舅母太多天没见他,心急了呢。”
婆媳倆面面相觑,直到璐郡王在外边晃悠够了回家来,才把谜底给解开。
“栴儿昨天让人把那些味道非同小可的能起死回生的宝物全搬进昭明殿了。皇帝舅舅气得一晚上没睡好,整个昭明殿都是怪味儿。”既然老爹已经出门去收集了一通信息,璐郡王跟关雎说起这件事就不再避开他们了。
关雎呆了呆,“那些东西不是都放在后院的地洞里吗?”据说这样可以使那些东西“沾上药气,变得道骨仙风”。
“昨天下午蝙蝠就过来了,跟江路野桥把东西送进宫,还逼着我背了个黑锅。”璐郡王咬牙,要把让老郡王起死回生的宝物献给皇上,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他璐郡王,这黑锅他不背谁背?
“可是全弄进皇宫,那人就是有心,怕也没那本事把东西偷出来吧?”长公主皱眉,严格说来她是第一受害者,这十年过的比谁都苦,也比谁都想弄死罪魁祸首。
“什么叫一孕傻三年,看看老娘你就知道啦。”璐郡王拽起来,“放昭明殿几天,然后皇帝舅舅再把它们搬到太医院去,让太医研究。整个太医院除了药房,哪都看守不紧,去那里做贼,还是大有可为的。不过皇帝舅舅就麻烦了,必须忍那些个怪东西几天了。”
“到底栴儿准备让哪个变成真的?”关雎兴致勃勃,好想知道他们准备让偷走的是哪个。
“其中有一件,在极其隐蔽的地方,刻有‘德全不危’,想来就是它了吧?”璐郡王耸耸肩,那个老太太喜欢哪个就选哪个好了,对他们来说都一样。
“为什么?这句话是《黄帝内经》里的,很普通啊。”关雎眨眨眼睛,不知道这些人弯弯绕绕想什么。
“天下医学,舍《黄帝内经》谁敢称起源?那老太太不会医术,刻太生僻的内容怕她不懂啊。”璐郡王说。
“真有学问,这么弯扭的推理是谁的杰作?”关雎服了。
“咱们家大舅爷啊,他是有医学天分的人,不问他问谁。”尽管除了华老先生,谁都看不出来关刀的天分在哪里,包括已经困惑了好久,一直给关刀打工帮他配各种药的华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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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訾娵正庥又成亲了。
跟去年一样的高朋满座,甚至客人还要多一些,关键就在这个“又”字。去年那一场婚礼,让整个京城百姓目不暇给差不多天天有乐子近一年哪。有那些个嘴损的,还在议论着这訾娵三老爷府上是不是要一年娶一次新人,为人们的茶余饭后奉献青春与热血。
事实当然不会如此,再多来两次,就算是已经分家,濮阳侯也不用见人了。最后的结果很好地给大家上了一课,内宅夫人能够翻山倒海,那都是因为当家作主的人不作为。
办喜事这天,璐郡王府出动大批侍卫,说是要保护去参加婚礼的老郡王,事实上是当交警,“务必要保证花轿能从大门进。”濮阳侯千叮咛万嘱咐,否则跟尹家的大小狐狸都没法交代。
濮阳侯府的老太太和范三夫人看着这府里花团锦簇喜气洋洋的场面,还是很满意的,到底是家族底蕴摆在眼前,哪怕是不在侯府宴客,办起喜事来,也是贵气十足的。
范氏娘家照样来了很多人,去年并没有过来的范三夫人的伯父,太夫人的哥哥,曾经亲临京城听菊花轶事的范老太爷,也是提前好几天就到了。作为舅父,来了当然想要去见见外甥,尤其是有死而后生的离奇经历的老郡王。只是才刚提出这一想法,就被名为来帮忙实际是监督訾娵三老爷的老王总管给拒绝了,“驸马爷还没好利索,还需要静心修养,舅老爷莫急,喝喜酒那天驸马爷肯定是要到的。”那个不仅是你嘴里的二外甥,还是长公主的驸马爷,你端出来舅父的架子,不顶事。
“哦,身体要紧,身体要紧。”范老太爷表示谅解。
蹲在墙角的訾娵三老爷不停腹诽:还没好利索?没好利索能带着两个小魔王把东市闹翻,把自己的聚宝盆给砸烂?虽然那个聚宝盆暂时看是有破洞的,有点儿漏财。
三老爷心里想着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他只要乖乖坐在大厅,有管事来回话老王总管自然会安排得妥妥帖帖。范老太爷坐了一会儿也发现端倪来,“三外甥怎么都不说话?”
“哦,”三老爷懒洋洋把脑袋看向他舅父,“这次庥哥儿结亲的对象可不是普通人家,二哥怕我有些个礼节不大懂,特意让王总管过来帮衬,一定要让庥哥儿的婚礼无可挑剔呢。”
“舅老爷也知道,前面这些个哥儿的好日子,咱们驸马爷都错过了,这一辈就剩下小公子,结的又是那样好的一门亲,难免就重视了一些。”老王总管这句话,可算是给足了訾娵三老爷面子,别的不说,在场的许多亲戚都是羡慕不已,能让老郡王过问的婚礼,肯定既隆重又尊贵。
在这种天时地利,还有勉强算是人和的条件下,訾娵正庥这次的婚礼非常的圆满。上一回他虽然是从洞房里被吓得抱头鼠窜,到底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濮阳侯担了几天的心,直到第二天认亲的时候看到新郎官一脸春风,心才落回肚子里。
尹府那边,尹家老太太心里有事,但是也不敢太过于自作主张,大儿子是不敢拿她怎么样,但是杭州还有个顽固的老头子呢。便跟尹大爷商量着,“是不是在孙女孙女婿回门的时候,让他问问老郡王,什么时候爵位能下来?”如果不是可能有爵位,谁舍得把嫡孙女嫁给范三夫人当儿媳?
尹大老爷三言两语稳住老太太,“现在的情况跟你们谈婚事的时候可不一样,长公主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侄女婿的事您老人家最好不要着急,现在着急只会搞得鸡飞蛋打,先等等看,如果长公主生的是女儿,还是比较有希望的。”如果是儿子您就别惦记了,老郡王还不得顾着自己的儿子?
老太太想想也有道理,现在孙女嫁都嫁了,这笔生意做的风险颇大,只能祈祷老天保佑,长公主这一胎生了女儿。
訾娵府上,认了亲之后范太夫人赶紧把訾娵正庥拖到一旁说悄悄话,“庥哥儿,你明天陪孙媳回门,记得让你岳父跟你大伯父说,孙媳舍不得娘家,你就不去杭州读书了,咱们在京城国子监一样可以读。祖母去跟你二伯说,进国子监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訾娵正庥奇怪,“为什么要留下?孙儿回来的时候就跟岳父约好,一起启程回杭州的啊。”
“啊?”老太太一想也对,“你岳父要亲自告假陪你去杭州拜见老首辅?应该的应该的,见过老首辅你们再跟着你岳父一块儿回京就行。”
訾娵正庥挠挠额头,“祖母您说什么呢?我岳父在梅鶴书院任教,我回去读书,一路同行,娘子当然也是一块儿回去。父亲已经在孤山脚下准备好了宅院,到时我不必在书院住倒是真的。”
“什,什么意思?你岳父是谁?”范老太太再傻也知道出问题了。
“尹尚书的弟弟,尹二爷呀。”訾娵正庥不明白,这婚事是祖母定的,她不知道自己岳父是谁?
“该死的……”这一嗓子并没有吼完,訾娵正庥紧记大伯父的交代,一旦祖母要失态,第一件事拉住她,第二件事不要让她有机会破口大骂,所以一看太夫人翻脸,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跟着大叫,“伯父,你们快来呀。”
大厅上的人都听到了訾娵正庥的喊叫,濮阳侯兄弟几个,爱凑热闹的璐郡王和訾娵正阳等人,都围到角落里老太太身边去,新娘子原本也想去看看,被关雎和濮阳侯世子夫人云氏齐齐拉开,老太太要发作,这么多的儿子孙子都在,孙媳妇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曹氏看着一脸茫然的范三,好心提醒,“一起去看看母亲吧,你要记住,跟咱们结亲的,是前首辅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让你随意作践的,更别想跟对待孔家一样,娶进门还能退掉,这一次,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
该认命的时候,还是乖乖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