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碗”一直以来都很亲民,店里的风格走的是简洁古朴的路线,如今被临时改成刑房,居然出奇的合适。所以说,很多东西,不是因为它是什么,而是人们拿它做什么,它才是什么。
大厅的中间,老古专用的说书高台上,现在五花大绑着一个人,一个长得还行只是有点面黄气虚的中年人。地上在他的正对面,站着的也是一个中年人,气定神闲。关雎和璐娵王只看着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平静镇定,都略略放了心。
“可惜了,如果有个鼓风机让父亲的衣袍飘起来就更有意境了。”关雎低声自语。璐郡王撇了她一眼,又说自己听不懂的话,等回家再跟她算账。
站着的当然是老郡王。在他的身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两员小将,挾威力惊人的小投石机,以令对面之人不敢喘气。
“说吧,说说你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老璐郡王轻笑,刚刚在“垂涎”听到食客们闲聊,他确实气个半死,后来想想,还是自己天真了,十年时间,訾娵老三怎么可能只在庥哥儿的婚事上开窍骗钱这一项错,说真的,这还有点儿不像他的作风呢,真正的伟业,怕不在此。果然,在他的追问下,大嘴巴的食客把訾娵三老爷的历史挑重要的说了一点儿。暴怒过后,老郡王都懒得再气了,可是他越是轻描淡写,訾娵老三越是心里没底。
“说……说什么呢,”訾娵三老爷吞了吞口水,“时间这么长,我怕说太久……”
“不怕,今天这店我包下了,没人来打扰,咱们慢慢说。”侍卫搬来桌椅,老郡王撩起衣袍坐下。宝宝贝贝自动爬上两边的椅子,拿起桌子上的糕点开始啃,忙了一早上,需要补充能量,眼睛骨碌碌盯着他们的三叔祖。
訾娵三老爷快哭出来了,心里偷偷在骂璐郡王,不是说好了把老二拦着不出门的吗?怎么现在不但出来闲逛,还派人把自己给抓来。要是在府里被抓还好说,偏偏是在“云中歌”快活的时候被从床上拖下来的,也不怕把他的小弟弟给吓坏了。訾娵三老爷抿着嘴,心里偷偷计较着,如果英勇不屈死不开口,能不能把今天给熬过去。唉,都是年轻的时候没学好,两个哥哥只要晃晃拳头他就立马认怂,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能威武不屈的比较感人。
“不错啊,老三,这几年你还真的是有长进了,”老郡王这句话让訾娵三老爷心中暗喜,果然自己选对了策略了?“居然学会了死不认错了?”
不对,不应该是这种结论。明明是不畏强权,威武不能屈,充分表现了身为訾娵家子孙的大无畏精神才对。
以上这些台词,只是訾娵三老爷想着玩的,连舌尖都不敢靠近,说出口的话是,“没,哪,哪有不认罪。我一直很老实,不信您问大哥,大哥天天看着,我就是想犯罪都没有机会啊。”
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濮阳侯就站在璐郡王旁边,闻言狠狠“啐”了一声,“这时候就把我推出来了。”
“这两次三叔被我老爹逮到表现是不错啊,我记得小时候,他都是离我爹八丈远就开始喊娘了。”璐郡王给予充分肯定,毫不吝啬给盖了个“有进步”的章。
“宝宝贝贝,你们三叔祖不乖,不听话,怎么办?”老郡王开始找打手了。
“打一顿就好了。”
“刚好我们有这个,很厉害的,香香试过了。”香香是佟掌柜的昵称,至于其典故,离不开关茅三兄妹的大舌头。
“不过祖父您要等一会儿,用面团太浪费,我们用别的。”
“用新鲜的,面团发过,不新鲜。”
……
老郡王顾不得被绑在高台上的老三,被两个小宝贝说的晕陀陀。“别的是什么?”不就是要吓唬老三,顺便让他们玩玩免得去街上捣乱吗?怎么没通知自己一声就把事情好像变复杂了?
“不能说不能说。”
“先说了三叔祖就没有惊喜了。”
说一句捂一下小嘴,老郡王也顾不上问了,直接被萌出血。他们带来的手下一个个心中期待,这次估计是要玩一把大的,乐得看热闹。璐郡王和濮阳侯也被两个小娃娃迷傻了,只有关雎深深忧虑,“今天过后,他们对这个投石机会走火入魔,变本加厉,咱们家的屋顶堪忧啊。”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被寄与如此厚望的投石机,还不得时时拿出来抢眼球?
“没事,让他们在后院玩,目标威虎山,说不定还能猎到一两只兔子加菜。”璐郡王满不在乎,他现在只想知道,面团的代替品是什么,抓心挠肺想知道。
訾娵三老爷被“惊喜”给吓住了。他那个郡王侄子,从小到大给他送了无数次惊喜,没有一次他能平平安安。不是那个“惊喜”本身很危险,就是会给他招来祸事,大部分时候是引得范三撒泼对他又挠又打,据说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现在两个软软的小娃娃也要给他惊喜?不如,还是老实招了?已知的暴打和未知的无限可能型危险,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不是?
“二哥,我说。”壮士断腕,伸头不过就是一刀。
“不行。”两声反对,软软糯糯,但是威力十足,“莲蓬叔叔,快堵住三叔祖的嘴。”
“等惊喜来了才能说。”
莲蓬知道这倆祖宗的威力,立刻窜上高台,跟訾娵三老爷说了句“得罪”,真的捂住他的嘴。没办法,要是被宝宝贝贝记仇,一时半会都脱不了身,看看永宁侯府里的亲家夫人就知道了,那还是他们的亲姥姥呢,一点儿面子都不讲。
老郡王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看来不让这倆小祖宗玩好,他也不用想问话了。
“主子,帮小主子去拿东西的,是大舅爷身边的布虎。”江路打探了一下,回来告知。
“布虎?为什么是他?咱们家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璐郡王想不明白。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东西是跟阿蒙要来的。”关雎有气无力,她可以预见,这两天“来一碗”别想开门做生意了,准备大扫除吧,严重的话说不定还需要重新装修,或拆了重建。
“阿蒙的?是他那些神奇药粉吗?一会儿让宝宝给我留一点。”璐郡王想象着一大团不知名的药粉飞向訾娵三老爷,然后出现各种反应,肯定很精彩,好期待。
“那个你就别想了,阿蒙除了药粉,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关雎在考虑要不要下去阻止。
刚被说到的布虎已经提了一桶东西进来,一只手还贴心地拿着一个大铁饭勺。
盖子打开,老郡王不懂声色站起来退后,宝宝亲自动手,拿着勺子舀了东西放进投石机的长柄勺里……
“哈哈哈哈,阿蒙还有牛粪,这个肯定还是带热气的,三叔惨了。”璐郡王笑倒
关雎无力地说,“他倆这牛粪情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濮阳侯已经石化,一群无良的人眼睁睁看着訾娵三老爷被牛粪弹追赶。莲蓬逃走的时候,在老郡王对的暗示下,偷偷解开了訾娵三老爷的绳子,不过跑步这种事,他并不擅长,打移动的目标,对宝宝贝贝来说虽然比较难,但是让牛粪地雷铺满地还是有可能的,訾娵三老爷脑袋逃过一劫,脚上却不知踩了多少。
关雎庆幸,布虎只带了一桶过来,不是小木桶但也不多,很快就可以结束了;布虎只恨自己带的少了,两个小祖宗眨巴着大眼睛等着他去把地上的牛粪给捡起来用。布虎僵住不敢动,这要是真的回收利用,那可就是个死循环,永远发射不完了。
关雎瞪了璐郡王一眼,这货就是靠不住,这种时候不说出去显示当爹的威严,自己在这里笑到倒地不起,要自己这个当娘的去发威。关雎暗骂完毕,准备现身,就见楼下又来了两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牛拉肚子了吗?”昝栴懵了,这里是他精心准备的新战场,现在成了这样,谁还愿意进来?
“宝宝贝贝,你们怎么没去上课?”关刀看到在欺负布虎的两个小外甥,立刻跳脚,“你们怎么可以逃课?是不是大舅舅不在这几天你们就偷懒了?人笨还不多读书,你们以后可怎么办?”
宝宝贝贝明显瑟缩了一下,大舅舅什么都好,就是老爱让他们上学,迟到一刻钟都不行。刚刚还牛屎烘烘的小王爷小郡主一下子就蔫了。
“我们……陪祖父逛街……”心虚了,强调一下,”姥姥送了玩具,顺便试试。“
“不许找借口,现在马上跟我回去上课,下午要补课。”大家傻傻地看着老郡王的打手被一边一个夹在腋下走了,连反抗都没有,宝宝只来得及交代,“帮我拿大勺子。”设计精妙的投石机,他们称之为“大勺子”。
关雎已经没力气去跟关刀说理了,罚他们补课有什么用,他们上课本来就是在玩。明明是在帮两个小混蛋逃脱处罚。对于关刀的援手,最感激的要数訾娵三老爷了,踩着牛粪,扶着桌子直喘气。
璐郡王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抓了把椅子扔到訾娵三老爷身前,从二楼跳下去,站在椅子上,讪讪笑道,“三叔……”
“不,不用说了,”訾娵三老爷连连摆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知道了。”又喊站的远远的老郡王,“二哥,您要问什么我全告诉您,别,别再让宝宝贝贝陪我玩了,又臭又累,还不如让您打一顿呢。”
濮阳侯从楼上下来,訾娵三老爷一激动,准备过去抱大腿。“停,不许过来。”开玩笑,给他抱到就成牛粪蛋了。躲在老郡王身后出主意,“老二,忍一忍,等庥哥儿成亲后,怎么处理他都行。”但是得留着他在婚礼上摆一摆,最好是全须全尾的。
“也好,趁这几天我好好想想怎么处理他。”老郡王也知道是有轻重缓急,而且庥哥儿这件婚事,照他估计,等到老太太明白过来,他大哥濮阳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大声对远处的訾娵三老爷说,“今天就听大哥的,饶你一次,免得尹家觉得面上不好看,你好自为之。”
訾娵三老爷窃喜,自己老娘做事有时侯还是很靠谱的,这不,给庥哥儿挑的这门亲事就很好,为了亲家的脸面,两个兄长多好说话呀。
“但是……,”訾娵三老爷开心早了,“你那间什么歌必须给我关了,立刻马上。”
“这怎么行,二哥,我花了……”訾娵三老爷急了,那可是花了一大笔钱盘下来的,赚不赚钱的另说,自己可喜欢那楼了,恨不得时时刻刻泡在那里。
“你不想关了也行,”老郡王说话也是大喘气,訾娵三老爷还没有欢呼,他又来了,这次使用的是大型武器,“正则,带人去把那个什么歌封了,该砸就砸,该抓就抓。”
“好嘞,儿子马上就去。”璐郡王也欢喜,就说自己老子一觉醒来什么都看开了吧,要搁十年前,怎么可能给自己下这种命令。
“别,别呀。”訾娵三老爷刚刚没有抱到他大哥濮阳侯,现在奔着他侄子璐郡王去了。转身把自己老子和大伯父推到前面去。
“做什么,站住。”老郡王和濮阳侯暗骂訾娵正则不像话。
“没,没什么。”訾娵三老爷看看自己,垂头丧气说,“我马上关了,不需要正则。”
“没机会了,我信不过。”老郡王拒绝了,“正则,你陪着你三叔去,把事情处理好送他回府。你三叔府上要办喜事,让老王总管带几个人去帮忙,手把手教教你三叔。”
“哎。”璐郡王大乐,太狠了,让老王总管贴身监视三叔,不让他有机会趁乱生事。“走吧,三叔,早点把那些个莺莺燕燕解决了,您也好早点回家给庥哥儿准备婚事。”
“大哥有没有空?昨儿新得了一包好茶,还没试过。”濮阳侯欣然应邀,兄弟倆施施然离开这个牛粪池。
訾娵三老爷默默看了他们的背影半天,“正则,你觉不觉得他们才是真兄弟,我是捡来的?”
“三叔,相信我,您肯定是亲生的,不信你回去问问祖母。”璐郡王催促,“快点走吧,您在这里拖时间也没有,我爹要让云中歌消失,谁也留不住,再拖拉走漏风声,让三婶知道您就更是赔了美女又折兵了。”
“现在关门我也还是赔钱了呀,还有那么多美人,没有云中歌她们可怎么办?”訾娵三老爷忧心忡忡,“你姑父说会帮忙问问其他的楼还要不要姑娘,还没打听清楚呢,现在突然马上关门,还要养着那么多人,难道要喊了人牙子来转手吗?”
璐郡王等自居三老爷把自己的担忧数了一遍之后,才做出回应,脸上带着邪恶的微笑,“三叔您真的想多了,大伯父和我老爹都交代了,訾娵家断没有卖人进火坑这种事,您想的把人转手或者卖给人牙子都不可能,直接烧了身契放人,至于那个房子,先锁着吧。”
“什么?”訾娵三老爷的惨叫声,回荡在半个京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