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没有人嫌多的,可是濮阳侯对于他家老三从鲁地孔家得来的那笔钱感到极度担忧不安。说白了,他觉得那笔钱来路不正,用了良心不安。刚开始不知道璐郡王把钱找回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被骗了的好,财去人安乐。
现在璐郡王给找了个好去处,濮阳侯算是卸下一块大石头。这是为边军出力,等于是把钱给了朝廷,就没事了,啥事都没有了,真的可以安乐了。不过鉴于对家里几个范氏的了解,他反复叮嘱璐郡王不要走漏风声,至于这么大的缺口,以后訾娵老三要怎么跟他老婆交代,就不关他事了。
“大伯父您这样好吗?三叔可能会被……”璐郡王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挠成萝卜丝。”其实他本来也没准备跟訾娵三老爷透露这笔钱,不过能陷害他大伯父,让濮阳侯担下这个恶名,他还是很乐意的。
“这是给他的教训,长本事了,连青楼都敢开了。”老郡王一锤定音,再说下去,他又想把不长进的弟弟抓来打一顿了。
璐郡王自己根本忙不过来,很多事情他自己也做不了,武佑帝往他们的筹备小组里加人,越来越多,五军都督府,兵部,吏部,礼部,太医院全都有人参加,从各自的领域出发,提出建议。
关雎帮着璐郡王跑腿,也出点主意,或者是去找谢老爷子,华老先生,老留侯等人讨主意。所以这段时间她去曲园也比较多,有时候也会去看看牛氏,跟她聊聊。牛氏毕竟在边疆十几年,而且曾经是军户家的娘子,很多意见也是值得借鉴的。
这天关雎刚从长公主那里回来,谢灵雨突然冒了出来。
“娘,您想我啦?”关雎抱着谢灵雨的手把她往屋里拉。
“走开,热死了。”谢灵雨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一个个都是讨债鬼,我哪个都不想。”
关雎吐了吐舌头,偷偷扮了个鬼脸。她想到了学医应该有一些人体模型,上面标明穴位什么的。基于这第一期的学生可能是从现有的士兵中抽出来,估计以外科为主,应该弄一些骨架子。关雎不知道这些东西弄出来会不会太过于惊世骇俗,但是做学问不应该有这些无谓的顾忌,对吧?不过要做这些东西也不容易,穴位还好,谢灵雨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骨骼就不好办了,总不能靠手指摸摸将就着做个骨架子出来吧。
关茅既然要当院长,难道真的就抱着皇帝的御赐牌匾等着学院开张吧?这也太便宜她了!关雎和关刀姐弟倆一合计,就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她了,让她想办法,求谢灵雨做几个模型和骨架子出来。逼得谢灵雨跑到乱葬岗去找骨架子画图,就差去盗墓了。谢灵雨知道是关雎和关刀指使关茅去缠关定,关定硬磨着她答应做这些奇怪的东西出来,所以这阵子看家里的人谁都不顺眼。
结果第一套做出来,华小小说他要先研究不然教不了学生,就给抢走了,带了两个寻常人一看就哆嗦的模型回家说是要摸索明白,听说已经被他家华大大当玩具了。一回生两回熟,谢灵雨也不计较,又做了一套,华院首跑到永宁侯府支支吾吾讨要,说是太医院很需要这种工具,太医也需要不停研究专业技术。这是表侄女诸葛玥的公公,谢灵雨不好不给面子,现在又开始做第三套了。
“好事没有,成天让我捡骨头。”把关雎姐弟几个都记了一笔。
“行,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赴汤蹈火,蜘蛛哥哥都会去的。”关雎拍着胸脯把璐郡王给卖了。
“用不着你去赴汤蹈火,少来烦我就行。”谢灵雨不领情。“你今年六月六不是还要开宴会吗?”
“是啊,茅豆学院要顺便宣传一下。”关雎一说这书院名字,就觉得肚子饿,“小毛儿还要发表招生宣言,最近忙着写演讲稿呢,你没发现她这几天老实多了?”
“没有,她这几天老实是因为她迷上了织毛线,除了上学,就跟小土豆躲在屋里织毛线。”
又来了!关雎要热晕了,“都快六月了,大夏天的,她织什么毛线,还不如编个扇子,还能扇风。”怎么小毛儿的反季节节目那么多。
“她说夏天不努力,冬天徒冻死。”谢灵雨不想再说让全家人濒临精神分裂的小女儿了,“不要提她了,我头疼。”
“哦,对,六月六的宴会,怎么啦?”关雎才想起,话题不是关茅。
“那天让牛氏躲一躲,别给你叔姥姥碰上。我听你大舅母说,你叔姥姥前阵子在念叨,说在曲园看到一个人,侧脸特别像牛氏”谢灵雨就一句话,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哦。”关雎应了一声,才觉得不对,“您怎么知道牛大娘在曲园?”谢灵雨跟寇氏李氏都听谢二太夫人说过她娘家的狗血小妾事件,知道牛氏和离,但应该不知道牛氏到了京城,并且躲在曲园才对呀。
“我说你们几个想什么呢,把人藏曲园就藏呗,还鬼鬼祟祟神神秘秘做什么?我只是懒得听人哭哭啼啼才没有去见她。”谢灵雨摇摇头,潇洒地走掉,连给关雎消化话里的意思都没有。
关雎抓了抓头发,“藏个大活人能不神秘吗?而且人家牛大娘那么洒脱,才不会跟你哭哭啼啼呢。”人已经走远,她的话也就说给自己听而已。不过既然有暴露的危险,关雎还是把木马找来问,关刀不在京城,牛氏的安危是他负责的。
“没有啊,二太夫人没有遇到过牛大娘,否则他们肯定会告诉我的。”木马赌咒发誓,“或者是隔着老远看到的?回去我让他们把警戒范围扩大,保证安全。”
“一定要小心,还有牛大娘抄的书,全部运到江南。”关雎还挺担心那笔字的,“算了,还是哪都不要卖出去,全部拿回来给我收藏算了。”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木马很为难,“我听兴宸书局的人说,诸葛侯爷交代了,牛大娘抄的书全部送到他府上。当时三舅老爷在场,见诸葛侯爷喜欢,就交代了按侯爷的要求办。”
关雎傻了,怎么会有这种事!“诸葛侯爷知道抄书的是谁吗?”
“应该不知道,是纸鸢,就是保护牛大娘的暗卫,帮她送书去书局的时候,正好让侯爷给碰上,拿了看的。”木马很惶恐,不会因此儿出事吧?
“我去!怎么这么巧!”关雎要疯了,“但愿叔姥姥不会跑到表舅舅家去借书。”
木马小心翼翼说,“我觉得不会,诸葛侯爷说是要收藏的,不外借。而且他很准时,每次牛大娘的书刚送到书局,他的人都正好等在那里立刻取走。三舅老爷看他那么喜欢,也想要一本看看,一直没有抢到呢。”
关雎觉得这中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可是也实在想不出来,只好交代木马好好藏住人,把他打发走。“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什么地方有问题?说出来哥哥帮你解决。”璐郡王甩着汗进来,汗津津的手指当梳子给关雎梳被她扯乱的头发。
关雎一手拍开汗浸猪蹄,“你不是跟我爹去兵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阿蒙回来了,我刚好在街上看到他,就让他去了,我回来好好歇着。”璐郡王舒服地往关雎旁边一躺,这种天气就应该在家里避暑,“你刚刚说什么有问题?”
“哦,木马说的,诸葛表舅舅把牛大娘抄的书全部买回去了,好奇怪,为什么呢?”关雎又想挠头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璐郡王不以为意,“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回家呀。你看咱们宝宝,喜欢喝奶茶连店都买下来了。你看我三叔,喜欢逛青楼,就买了……”不对,很不对,璐郡王一个翻身爬起来,“我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宝宝怎么谁都不像,偏偏随了他三叔公,这事太严重了,太可怕了,这妥妥的是一个败家苗子。怎么办?”
关雎完全跟不上节奏,怎么说不到两句话,自己儿子就变成“妥妥的败家苗子”了?这比关茅变成第一才女还要让人没法接受。“你胡说什么呢,宝宝哪里像三叔父了?”
“那你说这种喜欢什么东西,就要连根拔起带回家的习惯,咱家谁有?”璐郡王就差带上痛心疾首的表情了。
“……像我表舅行么?他喜欢牛大娘的字,就让人守着兴宸书局抢书。”关雎觉得像訾娵三老爷的孩子实在太考验父母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决定打个商量。
“这样啊,底子里好像也一样。”璐郡王忍着笑,“那咱们先当宝宝是像诸葛表舅吧。”
关雎伸手掐住璐郡王手臂内侧,“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可以糊弄了?”
“别别,”璐郡王龇牙咧嘴,“我是看你一脸忧郁,逗你笑呢。我跟表舅也不熟,他那种读书读到能做大学问的人,我怎么知道他的想法。你忘了,我不学无术,啥都不懂。”
关雎想象也觉得有道理,等碰到诸葛玥或诸葛明再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吧。说不定留侯就喜欢发掘名家手迹,觉得牛大娘以后能成一家,抢先收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