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谢艾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没来得及搞明白究竟如何,谢太守面色灰败如蒙蔽,却不忘嘱咐人送我回去,我从他身边听到他对那名王子说:您可听的清,刚才国太师说那蛇是他自己养的,当然也是为了救我们这位于姑娘,不幸被那蛇咬伤身故的........
我看了那王子一眼,知道他亦无心再关注与我,自然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谢太守派来送我的,是一位年轻的公子,他谨慎守礼的跟在我身后,招呼过来一顶绿软小轿,我瘫倒在轿内,脑子里全是刚才的一幕幕,鼻子里也充斥着蛇的血腥气,那蛇的眼神,那老僧的话语,毫无头绪只是让人头痛,但隐隐的,我觉得自己将陷入迷洞。其实我并不怕蛇,小的时候家在村子里,每天都会有蛇光顾我家,蛇似乎尤其喜欢我,父母看着被我捏的紧紧的竹叶青,呼吸都凝固了,而一岁多的我一手一只,却高兴的直蹦。父母终究无法忍受每天的惊吓,我家逐渐从农村搬到集市,最终定居建康。很多年,我不曾见到蛇,但是从小的印象里蛇对我无害。今天也亦然,那条蛇的眼神分别是保护我的。而那老僧在最后的那句“原来,是你”却又是什么意思?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我也想多活几年,更何况如今正风华正茂。
下了轿,我欲言又止,娇弱欲泪的迟疑着问那年轻公子:请问公子,今天,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这事,会连累我么?
那年轻公子说:他们是前凉的人,我父亲和他们张国主有些交情,应该不会连累你的。
我听他说到“我父亲”,吃惊的问:令尊是?
他谦虚一笑:家父太守谢大人。
啊?我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他只是太守府的门客,没想到谢太守却派他的儿子亲自护送我回来,我忙侧身向他行了时辑礼,他亦回礼之后,我才邀请他入内一叙,他有点惶恐的说:这么晚了,恐于礼不合吧?
我莞尔一笑,我是不用讲这些迂礼的,恐公子怕误了你的名声,连称呼都不曾相告,就准备脚底抹油快快的躲了我去了。
他随即躬身更低:鄙人谢艾,姑娘万不要打趣于我。
谢艾,我自言自语,领着他一路穿亭绕廊,来到我的闺房外厅,招呼丫鬟给他上茶。谢艾有些局促,我当然知道少年慕艾是什么样子,便有心逗他:谢公子名曰艾,可是慕艾的艾?
他脸一红:正是艾蒿的艾。
那艾公子可有过女伴?我见他不过十八九岁,还未冠礼,便如此打趣他。
他的脸能滴出血来,不曾吧。
我笑了,不曾便不曾,为何还有个吧。
不知姑娘的女伴如何解,若是丫鬟书童,还是有的。他结巴道。
我笑着拉过他的手放到我的胸口,你来,我今日受了惊吓,怕的很,你当我的男伴如何?
我看到他错愕的笑在烛光下绽放。他在我的引导下,如风如雨,非常清新,男人的第一次或许和女人的第一次一样,有着如清水般的味道,令人如醉如痴。我一直认为,外貌抵过不言语,言语抵不过风度,风度抵不过味道。这小艾的味道如此纯净,我很喜欢。
这时候的谢艾,或许情窦初开,但早已学富五车,多年后他以儒弱之身挥斥方遒,多次以少胜多,击败后赵名将麻秋,迫使石虎放弃灭亡前凉的企图,不过,那时我早已变成了灵魂,看到他城府日深,日夜殚精竭虑的样子,我依旧怀念他那晚错愕的笑容。
我承认,我勾引他有自保的意思,当他说他是太守之子,我便做了这个决定,但是后来,当他一无保留的对我之后,我便也爱上了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期待。
在妓家待久了的人,很难爱上谁,除了懒懒散散的等死、爱美,或者无聊的争风吃醋之外,心里对男人多半都是不敢爱的,不敢不屑或是不愿,尤其是在那个四分五裂的时代,到处是战争和战争的残次品。总之,自卑与自尊轮番糟践,矛盾的不敢相信自己,悲叹着不知道自己哪天会破灭在空气中。一面说自己阅人无数,一面不相信自己对面的他。
你侬我侬了半年之后,他应召去往建康,说是被举了孝廉,要去做官了,临走之时,他告诉我,等他回来,娶我。其实,对我来说,这半年的时光,多半是我配合他在谈一场爱恋,我不敢让他的梦破碎,亦不愿让我的梦早醒。他举天指地的一番誓言,我便也感动的流了眼泪。当时当地,其实我是信的。
他走了之后,我便告诉李妈妈摘了牌子,其实那牌子半年也没挂过,我装病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我真病了。我浑身无力,耳聋眼花,迎风流泪,有时呆滞的望着窗外,居然能过一天。吴妈担心我的身体,怕我是思念谢艾,其实我感觉我并没有思念他。但是我到底是哪不舒服,我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