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妈回来没？”
今天是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上午大街上还有许多人，而到了下午就变的冷清。崔尔雅出来前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她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想法，却翻出来的白色外套上面的黑色线头吸引，停了下来。就算是父亲有了钱，母亲还是这样节俭，没办法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到最后还是把自己的生命送给了吝啬的死神，崔尔雅想到这里不禁嘲笑自己那可怜的母亲。思念不仅仅会存在一个瞬间，下一秒，她想到：再也没有人来帮她缝补衣服了。她从来有想过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就像我们一样，上一秒还在跟父母拌嘴，下一秒就发现他们已经老了，甚至不见了。不好好珍惜现在为未来的伤心买单。母亲死亡时候的表情终于浮现在崔尔雅的眼前，感觉真切，印象却模糊。她停下手中的活，起身去找那装着冷透的骨灰的盒子。还好，上面没有母亲的照片，仅仅是一个字：清。
她最近经常梦到之前的事情，或者是小时候爸妈因为钱的问题吵架，或者是高中时候一群人在一起开的玩笑，这些记忆从梦中而来，带着更加陌生的痛楚击中她的心间，好像这些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时间突然反转，一年就这样过去了。上个新年，至少她还能跟他们一起吃点饺子。
“没。”赵明看了推开门进来的崔尔雅，然后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手机。手机是崔尔雅新给他买的，还好电话卡没有坏，他盯着手机屏幕，好像下一秒就会接到电话一样。
“你妈之前都不回来陪你过年的？”崔尔雅坐在赵明的旁边，将床上的毯子拿过来包在自己的身上。
“不回来，不过会打电话过来。”赵明还是盯着屏幕，面前堆放着崔尔雅送给他的书，大多数都不是他这个年级能看的懂的。崔尔雅顺手拿了一本之前翻过两页但没有看下去的书。现在第一页上面写的是赵明的名字，这个年龄的孩子十分喜欢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属于自己的物件上。
“有笔吗？”
“你找找看，应该在桌子上。”
崔尔雅找了一支笔，在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好久没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再过些日子，也许这个名字就不属于自己了。她接着翻着，正文上面画了好多的圈圈，看来赵明已经看过这本书了。崔尔雅很不喜欢别人在书上划线，而且不喜欢别人折角来标记自己读到那里，她并不认为这是对书的一种亵渎，而是隐藏在她内心还未死去的少女心隐隐作祟。
“这些是你不认识的字吗？”她将书中被圈起来的地方给他看，他点点头没有作答。
崔尔雅看了看，将书合上了，那时《追忆似水流年》的第一卷。她轻轻地用双手搂住赵明，说：“你给你妈打电话了没？”
赵明点了点头，耳朵和眼睛一起红了。
“那没事，你妈一定在加班，就像我爸以前一样，经常在新年的时候加班，等你妈忙完了，就会给你打电话的。”
赵明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在崔尔雅怀中啜泣。崔尔雅紧紧搂着赵明，看着天花板，说：“现在超市应该还没有关门，今年新年和我一起过吧。”
赵明点了点头，崔尔雅有一种成为母亲的感觉，“别哭了啊，没事的，过了今天你妈就给你打电话了，也说不定明天你妈就回来了，你知道，新年时候的火车票很难买的。”
2
街上的人少的可怜，寒风在大街上呼啸，还有几只麻雀在枯干的枝头上飞来飞去，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远处火车到站的长鸣，正在往家赶的汽车的轮胎与地面的摩擦，父母叫孩子回家的声音，长期在外的人回来时的一声问候，还有那煮着饺子的锅的沸腾，一切都能被听到，被看到，这就是新年，现在的寂静都是为了新年到来时的那一声炮响。
崔尔雅将买了的速冻水饺下到锅里，这是赵明的小锅，虽然小，煮饺子还挺合适。
“你之前是咋过的啊？一个人？”似乎还要在确认一下，她还没有自己一个人过年。
“一个人煮饺子，然后等到外面开始放鞭炮的时候开始睡觉。”他将一块蛋糕塞到自己嘴里，很是满足。
“你会煮饺子？行啊，赵明，以后我们就不出去吃了，都让你做得了。”
“我只会煮饺子，而且我现在也没钱了。”
“把我电脑拿来，你之前不看春晚的？”
“不看，没地方看啊，所有人都将屋门锁的紧紧的，没有人会让我一起看的。”
“没事，以后我陪你看。”
“别了，你还是搬走吧。”
“为啥啊？”
“你......你拉小提琴的声音太难听了。”
“胡说，”崔尔雅打开锅盖，里面的饺子在旋转跳跃，“来，看看饺子熟了没。”
“熟了吧，应该是熟了。”
“行，就这样，你把我的那个桌子搬到中间，咱俩一会儿坐床上吃，一会儿春晚就开始了，把买的吃的也直接放床上。”崔尔雅将饺子捞出来，慢慢一大盘，端了过来，“对了，把酒也拿过来，还有可乐，该拿的都拿出来。”崔尔雅笑了出来。
“这是啥？”赵明将桌子挪开，下面是崔尔雅母亲的骨灰。崔尔雅没有看，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往事见面的，她也不会故意说谎，毕竟赵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妈的骨灰。”崔尔雅打开冰箱，拿出一瓶酒，“没事，不用管它。”
赵明轻轻地将那个盒子搬到墙角，那里放着崔尔雅的小提琴。
“都准备好了吧，电脑给我，我给你找春晚的直播。”
两个人坐在床上，用被子包着腿，头顶的灯光格外温暖。桌子上的饺子上面的蒸汽扑到两个人的脸上，崔尔雅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大声笑了出来。
还没有到十二点，赵明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崔尔雅盯着手机，看着其他人的聊天，她一句话也不发，就让自己的名字消失吧。
十二点整，张子健发来消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