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宏哲擦一把汗,长舒一口气。他站在城墙上,足踏着砖石。“能上来的!”他朝下面喊了一声。
“哦。”
隼良回答。然后发挥他腿长的优势,用了一半时间就爬上来了。
要说没有羡慕过他的身高,那是不现实的。这一天才刚刚开始,纪宏哲已经有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了。
他们是在清晨散步的时候发现的这座古城墙。当然不是长城了,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也差得有点太远了。那是哪一国的城墙呢?要放在平时,隼良或许会拿出深蓝搜索一波。但是这是在乡下,出了大门就不再有网了。
那么隼良也失掉了干劲。本来,就算知道了这时哪一个古国的要地、甚至发生过什么故事,又有什么用呢?
“上面也没什么嘛。”
“呵呵。”
他们站在灰白色的、人为的分界线上。蜿蜒盘曲地,通向彼方。这比喻很老,但是贴切——就像蛰伏的龙。远处的土丘,虽然不及群山,可也算此起彼伏。初升的太阳,毛毯一样盖在大地上的光。
远离城市的喧嚣……巴拉巴拉,作文和用来赚稿费的专栏文章常用的句子,刷地印在脑海里。既然汉字的美就算被量产也还管用,那么谁还来斟酌描写呢?
两个少年在破败的城墙上走着。其实走得并不快。因为生怕下一步踏错,或是踩在已然腐朽的砖块上,从还算有点高的城墙上摔下来。
这时的乐趣,大概和穿过铁轨有些类似吧。
“那边有个洞穴哦。”
宏哲追上来的时候,隼良指着前方折曲的墙上的一处洞窟。
“真的哦。是以前的要塞?”宏哲走过来,和他站得齐平。
“也许吧。要去看看吗?”“……呃……”宏哲喘了一口气,“算了吧,我们没有什么准备……洞穴探险什么的……”
隼良换了个方向,继续观察。洞口虽然开在城墙上,但是后面就是土丘。可能是往下挖的?也许会通往很深的地方吧。那么,这个洞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如宏哲所猜测是,是古时的要塞?那么这个古时说不定不怎么古,说是抗日战争时期都感觉有点不合理……有点太新了……
“那边有个人吔。”
“啥?”
从没听说过村里人会散步。除了总在挨打的边缘试探的小孩子,或者习惯性从别墅里顺走一点什么的老阿姨
那个人沿着土路走过,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即使一米九的杨隼良站在挺高的古墙上,也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并不高大,在隼良严重很少有高大的人……平心而论还是比宏哲高上不少的……好吧,大概有一米八,比文兄稍高。衣着和村子里的诸君都差不多。这么远看不清楚具体的发型,大概也只是普通的黑色短发,有着普通的打理程度。他的行进速度不急不缓。
周围又没有小店,要么他是散步的,要么他是打算拜访一下杨家老宅。隼良想不出第三个答案。
隼良双手插兜,也不管合“礼”不合“礼”,笔直地盯着那个家伙看。直到他的身影模糊在朝霞里。有点奇怪。虽然说不出来。但,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隼良?那个人怎么了吗?”
“没什么。”隼良下意识回答到,“我有点累了,我们不走了、去学校吧。这个什么洞穴,下次再说吧。”他三两下,行云流水地像是某白衣刺客一样,从墙上降落下来,然后向着墙上,一脸嘲讽地举起手臂:“要抱你下来吗?”
“你滚蛋!”
宏哲花了一会儿工夫才从高处摔下来,差点折了脚踝。隼良权当是看搞笑真人秀,见证了这场挑战的每一个过程——没有手机,他也只有这个可看了。
“你看得挺起劲啊……”
纪宏哲拍拍屁股上的灰。
“还行。”
隼良意识到,那个人的每一步的步幅都好像是一样的,移动的速度也至始至终没有变过。就像葛木老师……
他们两个走向村子旁边的小学。隼良倒是随便,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他的教学能力绝对不算高明,但是也不会讲错。说话没什么语音语调的套路,但还算听得清楚但是孩子们永远最喜欢他,围着这位高高的大哥哥转。赞文和宏哲则一直是很积极的。赞文总是会在课上夹带私货,课上着上着就开始放下书本大声疾呼,说点“王”啊“反抗”啊“信仰”啊之类的东西,讲到最“激昂”的地方甚至会“燃”到破音……听得孩子们不明就里。宏哲就只是中规中矩了,只是有时会过于亲切到“低声下气”,缺乏教师的威严。不过说到底,他们三个也都没有什么教师的威严,不过是“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罢了。
走了不多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山坡上的小学校。
“……阿良,你怎么看……穆先生的事?”宏哲酝酿了一路,终于在到达之前问了。
“什么我怎么看?”隼良有点不忿,“现在除了他已经作古了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根本无从分析。只能等他女朋友或者老婆高兴的时候说两句了。不然我能怎么看?你指望我会读心术?”
“呵呵……”宏哲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只能尴尬地笑笑。
也是。隼良也不是万能的。他们现在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就算是他,又能解读出来什么呢?
他们两个接近教室,老远就听见骂街的声音。
“噫、”
都不用暗号,两个人加快了脚步。
他们爬上山坡,看见教室外,三个母亲把尤静围在中间。怒目圆瞪。
在两人的印象中,能够让她们这样生气的,只有两件事:妨碍农活,以及不敬神明。
尤其后者,好像就是刚刚大学毕业还很拽不愿意入乡随俗的人也许在不经意间做出来的蠢事。
宏哲想要继续上前,隼良把他拦住:先看看情况。大妈们也看见了他们,不过正在气头上的她们懒得理这两个家伙。孩子们都把头贴在窗户上,看着屋外发生的闹剧。如果这是上世纪的伦理剧,大概这时宏哲就应该来一句:“苦的都是孩子啊”
“你看看你!x子!让我儿子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