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儿子做了什么！我们家的火变色了……哎噫呀，我都不知道灶王爷为什么生气的……”其中一位负责带着哭腔。好像是受害者一样。没准他们确实是受害者。被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吓到了。

“那只是普通的焰色反应……”尤静半跪着、低着头说。声音疲弱，避其锋芒。她被那三个更加老道的女人围在中间。很快意识到……

“让你说话了吗！什么颜色……你就是没见过颜色……”一个负责主攻。揪揪头发，扇扇耳光。手不会空着的，永远是指指点点的。她深知，哪一种行为能够产生最强的羞辱效果，就像抖m玩家精研操作技术一样。

“对啊对啊……我家小子也开始不对劲了……他开始教他妹妹写字了！”还有一个负责找另外的方向攻击。也是痛心的语气。好家伙，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权利，还要拿走人家的权利。

相互配合、彼此协调。好一个合作攻击……

“我只是……教给他们正确的东西……”

那声音绵软而又无力。就像是，闹鬼的古井中传出来的音节。

佯装出来的坚强姿态，终归只能在懂得“佯装”这两个字的人面前奏效。无论如何，那些中年妇女也是饱经沧桑，能够轻而易举地突破她的防守。

无论如何，三个人围着一个人，不光骂还要动手，无论如何，是过分了。无论如何。

“你说说你，你懂啥……”

她停住了。

宏哲和隼良走上来。主要还是隼良。像一柱华表。像一尊塑像。好像他的头顶能接着天空似的。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

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了。

阿姨们后退了一步。大妈a立刻止住了眼泪，大妈b缩回了手。她们面面相觑了大约几秒钟，然后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隼良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开小丘，回到混沌朦胧的村子里。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失败的行动。她们还会回来的，在我们不在的时候。”隼良还看着那个方向，但是宏哲知道他在同自己说话。隼良追求的是完美的计划和100%的执行。他需要彻底地解决问题，并且不会受到任何的反扑。但是这次事出突然，没有办法仔细想一个隼良式的方法了……

宏哲单膝跪着，但是他很快意识到，安慰什么的，根本不是他能做到的。于是他站起来。

天空灰蒙蒙的，真是应景。狂风大作，紧紧抓着他的围巾不放。于是宏哲也抱紧他的围巾。

至少他还有他的围巾，永远不会冻着。宏哲做了几个手势，让学生们自己看书。他们还挺喜欢看书的。当然和所有班级一样，有几个不喜欢看书的。

宏哲把头转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一下隼良，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他们装作，低声抽泣的声音被风盖过的样子。虽然不知道这要怎么装出来。

“谢谢你们。”

还没有啜泣的声音响。风继续吹，接下来大概有大雪。惨了，今天大概率将要睡没有床单的床了……等等，从隔壁卧室拿一张出来，掸去灰尘……算了，还是睡没有床单的吧。

风继续吹。风声呼啸，风息凄惨。

“不客气。”隔了一会儿，宏哲说道，“呃……”他在组织语言。他不擅长和妹子说话。他不擅长和不熟的人说话。他不擅长和一个正在低声哭泣的人说话。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虽然这弥补不了什么。

“这种事情……会时有发生的啦……尽量避免和村里人冲突……呃……应该就没事的。”

“没用的。你有没有想过，她们是嫉妒你的衣服、嫉妒你的年轻、嫉妒你的存在？”隼良永远一针见血，永远如鹰隼一般敏锐，“她们还会来找你的。你一个人是斗不过她们的，趁早回去吧。做个普通高中教师什么的，不是很好吗？说到底，这点程度度接受不了的话，是不够坚强……”

宏哲感觉到他尽力委婉了，但是听上去还是像在欺负人，好像在劝人放弃。

“那你们呢？你们又为什么……这么坚强？”

“你也已经很了不起了！”纪宏哲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坚持……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啊！”他尽力用赞叹的语气说。

“哼。”隼良冷笑了一声，“如果你经历的有哲哥这么多，你也会变得刚毅的。”

“我很刚毅吗？”

宏哲感到有点躺枪。隼良砸了一下嘴，借着身高优势敲了敲他的头。

风还在吹。当然在吹。一刻不停地吹着。

“走吧，回去了。”

隼良走下山坡。

“现在就……”宏哲看了一眼教室。孩子们果然没有听话，依然一个个地用脸贴着玻璃向外张望。碰到了纪老师的目光，又匆匆地、在一阵喧闹中回到了座位上，拿起了从别墅里领来的书。

“走了。再呆着也没用。那些家伙今天不会来了。至于是继续上课还是就此放假就看那个女人自己了。”隼良大步流星，好像很强硬地说。

“但是……”宏哲跑着追上来。隼良开始快走，他就要跑起来。

“你现在去代课，不过是伤了她的自尊心。没有情商也请会分析，ok？”

“还行吧……”

他们又走向别墅。这一天一直在走，从早上出发散步开始，一直在走。

“看电影吗？我下了《闪灵》。”

“啥？”

“《闪灵》。”

“什么类型的？”“恐怖片。”“啊。”宏哲犹豫了。一边砸吧嘴一边抬头看天。虽然现在是白天，还没吃午饭，但是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就是……有没有别的类型……”

“没有。爱看看不看滚。”

“呃……行吧。”

“行。我把投影仪搬出来。”

别墅最爽的事情莫过于此，就是在舞池一般的大厅里看电影。最开始甚至想要买一块真真正正的幕布来着，因为不好带最后只能作罢。

“吔x了。”

走到门口，隼良突然说，“有人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