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没有任何保证，但是隼良还是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虽然……哎呀。

他在纠结什么。

他……她说过有关自己的病的事。天生的。神经方面的。前两年才发作。

老套的设定。就像他想对方会觉得有关棋子的事是自己的设定一样，隼良一开始觉得这个可疑的病只是个设定罢了。但是聊着聊着他就确信这是事实了。

浸透在每一个标点符号里的那种感情，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要是真的有人能做到，那么他输得心服口服。

“谢谢你肯过来。我一直都想见你一面呢。”

双手交叉在大腿上。她一边思考一边说。头发不长，强行梳了一个马尾，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吗？想起来，自己好像以前确实对他……她说过这么一句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只有你自己相信自己会好，病才有好起来的可能。

哲哥会温柔地微笑地这样说。文兄会严肃地坚定地这样说。但就连隼良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说出这种话的场景。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击坠无数希望与梦想的幻之毒舌王……

但是根本和这不会有任何的关系吧。

像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不可能是个只有网友的家里蹲吧。肯定是个被男孩子暗恋着的，被女孩子嫉妒着的，被大家喜爱着的人儿咯。

结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这简直就是欺诈。

隼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生气了。自己为什么生气？

“……其实想说的我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她抬起头。

隼良也抬头回应她。喜怒不能形于色、这是负面异能。

“谢谢你。自从两年前发病以后……我就……没什么朋友了呢。哥哥去读高中之后就变了……养父和养母渐渐地……也变了。大家都变了。”

虚伪的关心是有时限的。

对不起，让你说出这么痛苦的事情。

快别这么说，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吗？

哪个都不选。这时该闭嘴。

“也是那时候开始迷上了网络……差点完全陷入其中呢……”

但是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老套了。要是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是不是早就删除好友了呢？

“……对不起，我当面聊天的话就不怎么会组织语言来着……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对不起。”

“我有个朋友也整天把‘抱歉’挂在嘴边，所以被人瞧不起。”

咦？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么说……

“……对不起……”

女孩把头重新埋下去，

“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怎么可能啊，已经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当做没说过……真不知道说这种话的人事怎么想的……

“我也不怎么会说话。不要在意。”

隼良面无表情地说。既不厌烦也不焦躁。

原来他的本质和那两个家伙也差不了多少。不想要伤害或者妨碍别人，而希望其他人露出笑颜。

“我也是个怪人吧。倒不如说，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中二病却老是缠着你，真是抱歉呢……”学着哲哥的语气吧。第一，是我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第二，抱歉。

不过那种自卑感要怎么学出来呢。

“没有……不是那样的……我想说的是……”

“我洗耳恭听。”

这样说好像会让她更加紧张？

“……恩……”

然后又是焦灼的沉默。

社、交、好、难。

隼良由衷地这么想。

好想逃走。好想逃走。

“总之……谢谢你。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她抬起头，给出一个笑脸。

瘦削的脸颊甚至让人感到有一丝的营养不良。深重的眼眶在现实中看到时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可爱。耸拉的肩膀了无生气……

天啊，不要给他胡乱地添加设定好吗？他不是什么最后的希望、指轮的魔法使，只是个孤僻毒舌的死宅，最擅长的是不分场合的吐槽……

xx……

如果你不能保持视而不见……就会一直遍体鳞伤。

哼，这是那个白痴说的话。

“……那没什么。如果你只是想要找人说话的话，我随时奉陪。”

隼良继续冷漠地说，同时也没有忘掉自己此行的目的，“话说，我的故事你喜欢吗？关于棋子、英雄和神秘力量的……那个故事。”

“我觉得很棒！”她好像终于找到了能够把话题进行下去的方法，有些兴奋地接话。可惜，隼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不怎么会组织语言……所以我们双方都体谅一下对方，结束这场雍余无用的对话了。

“那就好。”

隼良起身。她的目光也随之跳动。他高大地得像一尊石像，来自古希腊或者古罗马。

“抱歉，我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她没有回复。重新俯身盯着床单。

怕是觉得自己搞砸了吧。

只是他不喜欢玩“相亲相爱”的友谊游戏罢了。

隼良走出病房。医生已经等在门外了——是等他：“你就是那女孩的哥哥吧……”

名牌上写着何宇航。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何宇航……”

医生伸出手。

“不，我不是。”隼良断然拒绝，并且不理会他伸出的手。

“……但我可以听一听接下来你要说的话。”

“那就太好了……”何宇航如释重负地说。

他讲了很多东西，首先是关于病的。这个病比较慢性，他再三解释了为什么手术的日子一拖再拖，不光因为许多器材和药物没有就位，还因为院里命令他先处理别的病人。隼良表示了理解。并且询问他支付医药费的方法。

杨隼良非常有钱。他的父母只会给钱，而且他自己又可以接活：各式各样的黑客或是白帽子工作。当然，都是不犯法的。

总之他很有钱。并且也足以看出何医生的言下之意和难言之隐。

最后，他做了照常的、老套的结语：即使做完了手术，能不能站起来、还要看她自己。

老套，太老套了。

真是无聊。

隼良长叹一气。

然后同医生分别。走之前，医生一个不小心，从口袋里滚出一枚d20.

呵呵。

隼良走向电梯。

穿过电梯，走向楼梯。

需要牵挂的事情平白无故又多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