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毕竟是深冬了呢，不知不觉之间，太阳就渐渐下沉。
李璇渊从补课的教室里出来。没有人与之并排。没有人问她口罩的事情，也没有人和她交谈。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临近春节，凌川的街头人影寥寥。陌生而平庸的脸，连辨识的欲望都无法提起。在风中飘荡的多半不是树叶也不是书页，而是细碎的垃圾，发出恼人的细碎的声音。就好像小鬼们的嘲笑，演讲时的窃窃私语。即使海浪汹涌地打向堤岸，也阻止不了钓者的小声喧闹。
“稍等一下。”
年轻女性的声音。李璇渊并不认为这是在叫自己，直到这位小姐小跑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身高、年龄都大致和她相仿的女孩，只是那眼神……有点空洞。不见什么神采。头发乱糟糟的，但她大概完全不以为意。
“你有……什么事吗？”
李璇渊抓紧帆布包的肩带，小心翼翼地问。也有相关的报道，让可怜的女孩吸引注意力，人贩子趁机下手……还是要留一个心眼。李璇渊警戒着四周，用余光端详左右。
“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她的话缺乏语音语调的变化……听起来略感奇怪。同时，强调自己不可疑也有点可疑……
“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她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能够控制的。拜托了，不要再深入了……”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诚恳又哀重，但是她的表情和神态却并不让人感觉如此，反倒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爱与生命孰轻孰重？我想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爱与生命？她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万一她是在寻求帮助或者是别的什么的……
李璇渊收拾了一下心情，摘下口罩，尽量亲切地回复她：
“抱歉啊，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想要说什么？”
“我在说你的命运。”
“我的命运？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算命的吗？”
璇渊真的无法理解她想要表达的内涵。又或者，这是一次威胁？若不收手就等着收尸那样的……
女孩摇了摇头。然后等自己的动作完全停止之后，才继续说：“既然你无法理解，那么就把我刚才所说的都忘记吧。我还是太过年轻而天真，还妄想能改变命运……”
或者……难道是……中二？
“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啊。”
又传来一个懒散的男性的声音，把璇渊吓了一跳。难道真的是那种剧情？
那男生睡眼惺忪……看上去就很没有精神。使人第一反应是“避让一步”的那种家伙。不甚高大，但是瘦削。微微驼背，使他更显得瘦小。
男人一把把抓起女孩的兜帽，把她拎了起来。女孩只是低声“哦”了一声。
“抱歉了，这家伙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请不要太在意……”男人低头示意。
“把花季少女叫做‘这家伙’的人才是无可理喻吧。”虽然语气还是一马平川，但是这句话大概是吐槽。
“没有把野猫叫做少女的说法。”他的反击不算高明，“杨工已经做好饭了，不早点回去的话可是会冷掉的……”“他做的饭又不十分好吃，只是你喜欢他罢了，gay佬。”“有本事你不要吃啊……”“反正你也有钱，吃外卖好了。”“我是穷鬼吃不起……你有钱自己去订啊……”“我没有手机。你帮我订。”“那杨工不宰了我……”“没关系的，他是个gay佬，他喜欢你，不会对你发火的。”
“渍……”
少年忍无可忍地把她扔下来……倒真像丢一只不听话的猫。
“你再把gay这个词放在嘴边我就……”“夜袭我吗，变态。”“……”
褚吕洪猛地一拍脑袋。
对付不了，他真的对付不了。他真的……毫无办法。
简直是……克星一般的存在。
李璇渊稍微驻足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地注意到，自己的存在是没有必要的。她悄悄地从一旁溜走了。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亲昵是演不来的，他们确实是……呃……反正不会是人贩与商品之间的关系。
真好呀。那样地说着闲话，随意地吐槽，看着他完全没有办法应付的样子……
真好呀。
李璇渊走在冬日清冷的街道上。重新戴上了口罩、毕竟也有一定的防寒功效。那女孩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这么说的呢？
她随意地转头、看到了想要躲开他而打算闪进小巷的杨隼良。
这就很尴尬了。
“呦，语文课代表同志啊。”隼良用奇怪的语气打了招呼。
“你好。”她也普通而又有点尴尬地回答。
两个都停下了。稍微有点……尴尬。
“那个……你们都还好吗？”
“恩，大家都还好。”
真的非常尴尬……
“那个……你能帮我给陈赞文带话吗？”璇渊经过一丝挣扎，还是决定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可以。愿意效劳。”
隼良实话实说。他当然愿意看戏咯。而且巴不得……
“我那天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他的建议……”
嗯？！想要把历史拉回倒退吗……但是已经说出去的话是救不回来的啊。
“如果给他造成了困扰的话……请帮我向他传达歉意吧……”温柔的笑影浮现在脸颊上。虽然带着口罩、隼良看不见。
是在笑谁呢？
是愚蠢的自己吧。
隼良挺拔地站着。这也是无形的压力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恩，就是这样。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可以。”肯定的回答脱口而出。但是隼良想要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要说的是：
“但是你甘心吗？”
“甘心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我们都看出来了。但是那个xx是块木头……在这种地方放弃或者退缩的话、什么都不会……”
隼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轮不到他来大声说话或是指手画脚。
能够做出选择的，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