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的招牌今天一直是黯淡的。
周绿城咬着嘴唇,打开后门的锁,然后走进花店的后店。今天店面没有被砸呢……本来也没有砸花店的理由吧。
他今天真的很累了。很累很累。
周绿城走进家里。穿过改造成车间的仓库。空荡荡的仓库。再穿过起居室。客厅。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周绿城停下来了。然后坐倒在地上。
司南听见了声音。他的目光移到了那个方向。他把小刀塞进口袋里,然后小步走来。趁这时候,周绿城换了个姿势,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已经站不起来了。
客厅的光,照亮了半条走廊。一半浴在光中,一半没在暗里。岂是这么容易区分的呢?只是整条走廊里都一片昏暗罢了。
“我先回来了。”
司南站在走廊的入口,确认他是友军而非敌人。还没擦的眼睛插在兜里。驼着的背显示出疲态。厚厚的握笔茧。
以及书生习气。
“嗯嗯。”
周绿城点点头,然后强打精神,“我稍微歇会儿就去做饭……这次是……”
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只是笑容不是那么明显了。委实说,现在他是能少走一步就会少动一次的状态。
有点笑不出来。
明明已经变成本能的东西。
好累。
他们都很累。
司南应该更累。但是他还是站着。
他总是这样。勉强自己的男孩。他也不走过来。他也不愿意他走过来、他不需要他担心。
“其他……其他人呢?”
“不知道。”司南老实回答。一股脑地老实回答:“我还没呼叫。等他们回来吧。今天点外卖好了。”
“嗯。”司南无力拒绝。
但是他已经知道有些人不会回来了。他们走了。
他们……
睁不开的眼睛里流下泪水。但是没有声音。
李司南转身,回到他的客厅。
他们一共失去了六枚核心。至少四名下人。虽然雇来的家伙并非那么忠心,但是至少还算好用。他们最后还是没能向纪准报仇啊。
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等着别人把报仇的方案交给他的家伙,是不可能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的。只会等着命令的家伙也是不可能产生决定性的作用的。更何况是时常顶嘴、连额定的工作都不好好做的家伙?
李司南坐到沙发上。他工整地坐着,就像是一个字。
一行清泪从右眼开始,淌在脸上。
李司南掏出手机,开始订外卖。这才发现天气是雪。
白天沸腾地像是要燃烧起来的凌川,现在下起了雪。
凌川……
真冷。
李司南把手机放在一边。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桌上放着的果盘里没有零食,电视柜上贴着的白板上没有字。
李司南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
///
先叹了口气。带着温度和二氧化碳的吐息,在房间里升腾。没有被窗帘掩上的窗户那里,传来些微的月光。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所以亮度也显著地下降了。
他是先关门的类型。等他关上了门、锁上了门
陈埂零打开起居室的灯。
先看到的是女友的脸和另外一个一样冷峻的男人的脸。、然后是另一个他很熟悉的人的大叫:“惊喜!”
王大力想要扑上来,和他的小老弟抱在一起、抓抓他的头发什么的。
但是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膝盖以下已经空无一物啦。这还是那个叛徒做的咧。
陈翱、纪思琪和王爵鸣都在这里了。算上开门的这位陈埂零,整个p计划都在这里了。
“打搅了。”
陈翱突然客气了起来,这和他一贯以来的人物形象不太符合啦,“不过我们两个死人没有别的地方去了。”
一瞬间尴尬地冷场了。
就这样过去了接近半分钟,然后王大力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然后陈埂零就哭了起来。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眼泪夺眶而出,就像是漫画或者电视剧里的夸张效果一般。豆大的眼泪就那样掉在地板上。
“我知道……”
他哽咽着说,哽咽到声音听上去都有点奇怪。外套上的雪也掉在地上,和眼泪交融到一块儿。
“没有依据……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会回来的……”
陈埂零摘下眼镜,随手放在鞋架上。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的!”
他的女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抱住了他。陈翱——出乎意料地,他也走过来,虽然发现现在已经插不进第三个人了。
但是王大力还是只能留在原地呀。
他只是微微笑着。
他没办法走过去,于情于理。他只能微微笑着。眼泪也好像要流下来了,但是他用稍微有些脏的手把它擦干了。
“我们都回来了。”
他说。
///
“……您没事吧,父亲?”
程步青跟着纪准大步流星的时候,试探地说。
哼。纪准还不知道你?示弱一点你就开始上房揭瓦了,还叫父亲?
纪准感觉自己有点烦躁。可能是……可能是因为他输了。
奇怪。他好像已经过了斤斤计较输赢的年纪了。
而且他也根本没有输。
只是没能把他们一网打尽罢了。
纪准确信自己没有输。
他们对陈赞文那一支已经了如指掌了。随时都能安排杀手解决掉这威胁。黑方虽然没有受什么打击,但是他们也没有任何损伤、他们的进度还是在于其上。合作入侵凌川新材料研究所的成果虽然是共享的,但是他相信赵克莱会给他带来更多东西的。突然杀出来的白色部队被他们杀了一个棋子、四名穿装甲也都干掉了。四台装甲也俘获了三台,科研团队正在研究。至于卷着王逃走的背叛者……
虽然他把bishop夺回去了,但是他也及时地启动了销毁程序。
更何况,他还获得了新的底牌。
纪准带头、大步流星地走进实验室。正中央,一个男孩被各种拘束着,大量的镇定剂使他一直精神恍惚。
杨文兰正在做梦。
梦中,没有禇哥帮他。没有女孩子喜欢他。没有人同情他。
研究正在稳步进行。
都在掌握之中。
纪准摸了摸肩膀的伤口。大概是那个红色的家伙打的。
老人的伤口是很难愈合的呀。
外面开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