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去死。
我已经在病房里、在病床上待了太久太久了。我都快忘了如何走出病房了。
只会给哥哥不断地添麻烦。
如果死了,会不会就会好一点呢。哥哥会很伤心吧。但是伤心完了,他就能有新的生活。
那样好像是最好了。
只要从这个窗口跳出去。
我用社交软件发了一条公众信息。说我想死。
网上说的那些,软件内置的温柔的话语,都没有出现。
果然,没人在乎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有大把的时间。日日夜夜地想着。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万一砸中了谁怎么办?就算没有砸中谁,清理起来也很难吧。仔细听护士和医生对话,也许能得到什么能用来自杀的信息?只要停止哪条输液就能结束我的生命……
第三天的时候。有人来@我了。
“为什么要去死?”
他没有一上来就讲那些大道理。
但我也没有说实话。我编了一点故事。没多大事就想自杀那样的故事。
然后他也开始讲故事。也像是编造的故事。学校里受人欺负,家里人也不管他。
什么嘛。和我这样待在病床上、遭受这么多痛苦比起来,根本就无关紧要——
但是我真的真的好想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之后。他说:“现在不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情了吧。”
你明白我的什么呢?!你懂躺在这里的绝望吗?!你以为这就是高明的安慰吗?!
我一时间觉得很可笑。
觉得这个人真是自负。
但是我开始想要活下来了。
我继续构思我的故事、我活在正常的世界的故事,向这个人诉说。他一直在听、然后回答。如果意识到我劲头下来了,或者无话可说了,就接过接力棒,讲他的故事。
也像是编出来的故事。
哥哥回来了,说他找到了愿意收养他的家庭,医药费有着落了。
医生说,凌川有专精这类手术的医生。他愿意开刀。
如果成功就能好转。一系列流程下去,就能——就能康复。
我活下来了。
而且还获得了希望。
哥哥来得越来越少了。费用也开始干涸了。
何医生用了很长时间和我谈。告诉我手术中的风险。虽然他不会放弃。手术中的风险。
他就在凌川。他说他要来见我。
那么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拆穿。他就要知道我是个骗子、是个只能躺在病床上的废人了。
要不还是……
但是我不想死。
我想要见到他。
听完何医生的话之后,我久违地流下了眼泪。我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痛苦了。
我想要活下去。
我告诉医生、我想要活下去。
我想要见到他、即便会被发现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沐浴着欺骗。
我还是想要见到他。
我想活下去。
///
“那个……”
“什么?”
“就是……”
陈赞文伸出手。够不到任何东西。
隼良的影子开始出现。就站在她身后。他说:“她消失和出现的时间、目前为止,都和太刀出现的时间相一致。”
纪准的影子开始出现。就站在她身后。他说:“你以为自己拥有力量就能保护他人?不,你什么都做不到。我马上就来了。”
敌人们的影子开始出现。就在她的身后。猎犬的尖牙,佣兵的枪口,远处落下的弹雨。
无穷无尽。
陈赞文害怕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
已经到了不是棋子也能看到幻象的地步了吗?难道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吗?
怎么会这样?!
不不不,只是他太累了而已。
“喂,怎么了?”
杨千翼只看到他尝试搭话,然后又向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怪怪的。
这家伙不是一直都是怪怪的吗。
“没事……就是……你会用其他尺寸的刀吗?比如……短刀或者……更长的?”
陈赞文想起来他刚刚向隼良保证他会做的事情。
对,他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才开口的。
试探。
是为了试探……
“比赛时用不上的东西也没必要学啊。”“比赛?哦……对。没错。”陈赞文有点恍惚错乱地说。这样试探够吗。
啊。
对了!他们测试过,如果把棋子放在一大堆普通棋子之中——啊,即便是普通人也会一眼挑出棋子的。
这个结论没法用来试探。
那怎么办呢。
要怎么做呢。
就当做不是吧。肯定不是的啦。
图穷匕见?直接问?还是继续描边?是降落还是继续高飞、受伤的鸟该如何抉择?
要怎么做?!
“你是执棋者吗?”
陈赞文举起他的knight。
他是个中二病。要是不对的话,就装作是中二设定过去了。如果是的话……不,不可能是的。
就算是……万分之一……如果真的是的话……
那……
不会是的。
“你是执棋者吗?”
陈赞文举起他的马首棋子。底座上现在还没有字,因为时限还没到。
“你在说什么啊?”
一开始杨千翼十分疑惑。但是她不久就意识到了,这家伙可能又是在玩日常的那一套。但是要说是开玩笑或者中二的,好像又有点太严肃了。笑影还没能停留半秒,就又停止了。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
就好像……下了某种决心似的。
那眼神。
杨千翼稍微皱了皱眉头,她现在笑不起来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陈赞文不说话。
那一种决意从他脸上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某一种尴尬。然后是“接下来该做什么”的一丝丝迷惘。
“哈哈哈……”陈赞文收起了棋子。
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样,吓到了没有?我们报了学校的戏剧社……哈哈哈……稍微学到了一点……”
“啊……”
杨千翼反应过来,极力掩饰自己刚刚确实有点被吓到的样子:“很逊哦。”
“是这样吗?”
“是的。”
“啊……”陈赞文演出失望的语气。
玄关的门打开了一线。
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隼良亦不是宏哲。没有“我回来了”或者“你们还没做好晚饭啊”。
不是他们。
那会是——
“当心!”
陈赞文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