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连心，那怕陈苓早已昏厥，可那股揪心的疼痛依旧让他做出了应有的反应。

穆泽起了身，眼神冷漠看了地上犹如死狗般的人一眼，他脸上的泪水早已没了，双眼恢复了平静，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往日那股风轻云淡。

似乎折磨够了，又似乎将心中苦苦压抑了数十年的事情讲述了出来，他捡起了陈苓的剑，沿着对方脖子一划。

将这件事情暂时做了一个终结。

鲜血在黑夜中飞溅，不少洒落到了一旁簇火内，发出嗤嗤嗤声响，火苗暗淡了一些，而后又开始熊熊燃烧。

火光照在穆泽侧影上，将他全身映得通红。

阴暗处有冷风吹过，王月叹了口气，低头沉默了会，最终脸色颇为无奈走了出去。

该面对的还是需要面对，等穆泽回过头来，反而会更加不好回答。

似听到脚步声，穆泽回过了头，将属于陈苓的剑往旁边一扔，眼眸垂了垂道：“你是个聪明人，今夜听到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梦”。

“我明白”。

王月轻轻点头，今夜穆泽所说的事太过重大，重大到已经成了朝廷机密。

他自己都不敢肯定，如果只是沉默不说话，亦或者别的答案，穆泽会不会选择杀人灭口。

王月看了一眼已经死去的陈苓，皱眉问道：“要不要将他埋了”。

“不用”。

“那……”

王月又看了一眼村外，灰蒙蒙中带着点点雪白，想起刚刚被雪狼追击的一幕，想要开口说话，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直接闭口不言。

穆泽直接转身，将擦拭手背鲜血的手绢一扬。

风雪吹过，很快便在夜色里无影无踪。

“走吧，雪狼很快就会顺着血腥味寻过来的”。

穆泽道了一句，跨身上马，一挥马鞭，烈马四蹄扬起，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王月一直紧紧跟在穆泽身后，目光小心翼翼看着那个背影。

不久，他听到了远处的狼嚎声，心中一惊，知道是有雪狼顺着血腥味找去那个村庄了。

恐怕到了明日，陈苓的尸体就会只剩下一堆白骨，而这个世界上，在没有这么一个人。

当天边开始泛白，马出了雪山，而后进入到了平原。

途中两人一直都不曾有交谈，各有心事，看着天边隐隐开始泛白，骑了一夜马赶路的王月略微有点疲惫，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接下来去哪？”

“雪岭山”。

“要不要找寻一下青山院的人”？

经过了魏衍跟陈苓两人的事，王月现在也对青山院的人不怎么放心了。

尤其在穆泽面前称呼的时候，显得有点小心，甚至还忍不住抬眼去注意他脸上的表情。

穆泽挑了下眉，看着一望无际平原说道：“他们找不到我们，自然会去雪岭山”。

王月沉默着没应，而后突然道：“以吴天询的性子，恐怕白天会回雪山找我们的”。

“这里离雪岭山不远，如果两天后还没有见到人，让孙林远派出大军寻找”。

“离雪岭山不远？”

王月眼中所及，根本没有大山的影子。

穆泽一想，便知道王月没来过北国，也不知道北国的一些典故，轻声解释道：“雪岭山不是山，之所以会这么叫，因为前朝南庆时，有一年风雪交加，积雪堆成了一个个小山窝，就有了雪岭山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

听到穆泽解释，王月再次看了一眼平原，他无法想象，是有多大雪，又连续下了多少天，才能让一个平原上的积雪成山。

草原上没有人，只有一只两只羚羊在四处游荡吃草。

王月想到昨夜穆泽蹲在陈苓身前的自语，壮着胆子问到：“昨夜你所说的，为什么朝廷都没有一丝记载”。

“呵……”

穆泽一声冷笑，眼眸看了看远方，恐怕任何第一次听到那些话的人，内心都会存在一股质疑，“连传都不敢传，你觉得朝廷会记载吗？当年传了起来，可后来传的人一家老小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了”。

王月倒吸一口冷气，明白穆泽所说的是真的了。

他想不通，于是便接着问道：“陛下为什么会这么做”。

“王月，你在京都城这些年都见到了什么”。

王月拧眉想了想，“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明安，除了北国的战争与暗阁，也就只有一些交由京都府处理的犯罪杀人了”。

这些，就是王月这些年见到的所有了？

穆泽轻笑着，“那你真应该出去走走”。

“不说为了什么立功跟曲晗门当户对，单单见识跟阅历，你就很是欠缺”。

一句话，说的王月不知道怎么应，涨红了脸。

卯足了劲，王月抬头道：“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讲什么”，穆泽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王月一张脸绷的很紧，立马应道：“见识，以及武艺”。

“这些我都无法教，奶奶让你跟着来，我总要把你带回去，也好让她心安，别的，还要靠自己，况且……”，

穆泽眼眸垂了垂，面色郁郁，“我是罪民之后，你跟我扯上关系，没有好处”。

“罪民之后？这些村民到底犯了什么罪”？

对大周朝廷渐渐有点心冷的王月抬起了头，正色道：“都说朝廷是一滩浑水，里面肮脏不堪，起初我是不怎么信，甚至还在为自己做了个京都府巡卫长引以为傲，可这次呢？一路上虽然没有见到百姓疾苦受饿，民不聊生，可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利益，可以当众拦杀大周使臣，这样的大周，不是我充满敬仰的大周，也不是我小时候就励志报效的大周”。

一番话，让穆泽也是所料不及，微微愣了愣，随即还是道：“还是先上雪岭山吧”。

王月微微垂头，显得有点秃废。

天空阴阴沉沉，零零许许雪花飘散。

王月不知骑行了多久，看到平原上渐渐有了人。

他们步伐稳健，手持冰冷长矛组成了一支支队伍，沿着四周不断巡逻。看衣着，应该是大周驻扎北国的将士。

还好，王月心中一舒，只要不是踩到霉运碰上草原人就好。

穆泽也跟着停下了马，不用他上前，就有将士远远注意到了他们。

于旦攻入了北国，这些将士连日征战，早内心已草木皆兵，此时见着了陌生人在平原上出没，又没穿军装，内心一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几支队伍组成二十几人浩浩荡荡冲穆泽两人小跑了过来，还未到身前，便厉声大喝，“站住，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