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来，就代表还有异心。

穆泽知道游诀为什么犹豫，是怕自己彻底失去耐心杀了他？

毕竟，在朝廷围剿下，现在的暗阁，支零破碎，已经没多少人活着了。

山下传来的杀伐声越发强烈，也掺杂着哀嚎，堪比撼天动地。

于旦还在这里，他打算亲征，却因为游诀的突然出现，顿时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久，当再有将士上来回报战况时，于旦及草原所有人忍不住了，因为大周军已经攻上了山，开始沿途缓慢而上。

不消片刻，便有可能抵达这半山腰。

一场议和，以失败告终。

本在这延平山上，易守难攻，草原占据绝大优势，还有光明会供奉帮助，大周军想要攻上去很难。

可在大周军被草原将士杀到胆颤，想退时，离阳王下达了军令，退者，杀无赦，更是杀鸡儆猴，扬言退兵逃脱者，抄家灭族。

这种威胁，够狠，也直接让人产生足够的畏惧。

混乱的人群中，当孙林远听闻时，心更是狠狠一颤。

在不想死的情况下，为了家人，为了妻子，他亲眼见到，大周军每个人只能迎难而上，祈祷多杀几人，或者草原大汗宣布退兵。

退兵不可能，那就只能杀到草原退兵了。

一声声怒吼。

夜色下，大石从山中滚落，一路砸过多人身体，唉声遍野，肢体残碎遍地。

可大周军却像疯了般，踩着同伴尸体而上，手持长矛，不要命刺入敌人身体。

鲜血在淋漓，残肢碎体在飞舞，在这一座大山上，早已分不清属于谁。

没有人敢去看，只能疯狂的去杀，因为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成为其中一员。

杀喊声依旧，冰冷长矛还在飞舞。

王月躲在一颗大树上，双眼血红，两手微颤，粘稠的鲜血溅满一身，见到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幕。

也是最痛苦的一幕。

在这里，没有人的生命是值钱的，有的，只是离阳王冰冷残酷的话语。

退者，杀无赦。

当穆勒阿尔手中长矛又啪飞一人时，王月忍不住了，紧握着不知从哪捡来的大刀跳下了大树。

一路杀过几人，冲了上去。

从跟着大军攻上山，王月见到穆勒阿尔不知杀了多少人，人命在他手中，就如一根根草芥，随手拔之。

噗

刀光耀起，穆勒阿尔后背鲜血涌出，一条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刀口上血肉翻起。

王月算准的时间很好，偷袭的速度也很快。

当然，逃离的速度也很快，他心中无比清楚，论单枪匹马，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但他有优势。

一击得手后，可以混入混乱的人群中，穆勒阿尔根本找不到他。

就他所想那样，穆勒阿尔敌人太多，一层层大周军围在他身边，想用人海战术堆死他，上一战，穆勒阿尔在大军中连斩两名大周副将，早已让人对他恨之入骨，此时有了机会，自然每个人都想杀他。

为死去的梁波王霆两位将军报仇，成为了大周军抬起手中沉甸甸长矛的动力。

噗。

鲜血溅出。

穆勒阿尔刺穿一人身体，神色狰狞，抗起长枪一阵扫荡，又再次扫飞几名大周军。

不料，一根长矛从后而出，直接从他后背穿过腹部，而后又快速拔了出去。

剧痛使穆勒阿尔一顿，神色不甘低头看了一眼，在其魁梧的身体上，一个窟窿瞬间被鲜血填满，而后喷涌而出。

“啊……”。

一声低吼，响彻云霄，带着满满不甘，借着自身最后的余力，穆勒阿尔再次展开了疯狂的杀戮。

将这些该死的敌人杀完，成为了他最后的信念。

但不出片刻，鲜血流尽时，一根根冰冷的长矛，也洞穿在了他身上。

“大汗，穆勒阿尔将军”。

一声悲鸣，无声的眼泪滴落。

延平半山腰下，寨芳啊娥手中长鞭舞动，从加入战场开始，便没有人进的了她身。

此时，她冷酷的脸上有了泪水，在那张不算娇好的面容上流淌。

同是草原同胞，每个人彼此间都有友情，更何况他们一同在北国十年，情比石坚。

可现在，却眼睁睁看着一个个人同胞不甘倒下而无能为力。

“退吧”。

被逼无奈的声音，草原大汗像是瞬间苍老了不少，鲜血同样沾满了一身，一个草原的大帝，本该铁血无情，但在这一刻，泪眼朦胧，心头蠕动。

他明白，如若在不退兵，自己战死沙场不要紧，可连带着这二十万草原铁血汉子，北国之后上亿子民，都将成为大周俘虏，大周奴隶。

这一刻，他没有恨大周，有的只是恨的自己的无能，为何不能让自己的国家像大周一样强盛。

阴云笼过，血腥味浓重的让人呼吸艰难，草原将士犹如潮水般向山上退去。

可他们退到哪里，大周军就杀到哪里，根本无路可退。

穆勒阿尔镇守的那面山，是孙林远主攻路线，少了主将，大周军更是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上。

不消片刻，大周军便如一把利剑横在山中，隔开了草原杜若富与于旦之间的联系。

这一场战，胜了，胜得无比艰难。

山下，孙林远望着这一幕，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悲凉。

夜风吹过，冷冽如刀。

为了胜，大周死去的将士，远远比草原多了太多。

这本该不会发生的战争，一切，因为身旁那人的到来。

“孙将军，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你怎这般惆然若失”？

在他身旁，离阳王跨坐在马背上，面上泛着强烈的笑容。

这一场战，当真是如了他的意。

孙林远沉默了一下，而后便说道：“穷寇莫追，殿下觉得如何”。

“陛下也只是想让于旦退出北国，可穆泽，却是万万要带回去的”。

说完，离阳王静静看着孙林远。

没有说话，也没回应，微风吹过，是那般寒冷。

孙林远泛起了眼眸，知道这是离阳王的再一次提醒，又或许是再一次警告。

他扬起了马鞭，飞快向着延平山上而去。

大山上早已没了杀戮，一个个还活着的大周军趴在地上，双手无力，鲜血染红了一身，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尸体在他们身旁为伴，累积在了一起。

在半山腰处，数百的大周军小心翼翼围着两人。

那两人没有穿铠甲，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站在众人中央。

听着马蹄声接近，大周军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将军到了，自然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孙林远徒步而至，眼中没有歉意，也没说话，就站在穆泽身前，双眼紧紧看着对方。

一张脸，扭成了菊花状。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所以，只能站在那里。

张口，声音只能堵在喉咙处。

苦笑一声，孙林远摇头道：“你就没什么要说么”？

陛下为什么要押架穆泽回京，成了他心中最不解的疑问。

穆泽摇了摇头，从听到游诀说离阳王到来那一刻，他心中就清楚，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不在是孙林远一人说了算。

所以，他并不怪对方。

风声袭来，更带来一阵脚步声。

不久，离阳王也到了。

由大周将士拥护而来。

当游诀看向他身旁的几人时，双眼不觉眯了起来，也带着阵阵警惕。

是的，唐唐大周世袭番王，身边怎会没有高手守护。

那几人，居然膝弓敬身穿起了大周将士的铠甲，不得不说，离阳王好手段。

走上前，离阳王笑着道：“穆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嗯，时隔五年，想不到以这样的形势”。

孙林远心中微微一惊，但却识趣没有说话，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同时，在他手心处，冷汗渗出，显示出他内心强烈的不安。

这股不安，随着两人说话，越发强烈。

离阳王脸上笑意敛了起来，变无比严肃，他清楚，自己面前站着的两人，根本不能以貌取之。

堂堂青山院，竟然都栽在了其手上。

“穆公子，五年前你途经隐雪郡时，可曾记得许下什么承诺”？

“助殿下一臂之力”。

“可如今呢”？

五年后，他还在隐雪郡苦苦挣扎。

“依旧在”，穆泽回答的同样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