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下来，站在客栈门口久久不曾动弹。

不久夜馨也走了过去，同样站在门口看着外面。

她虽然不知道两人突如其来的对话说的是谁，可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现在能够让灰衣情绪失控的，也就只有一人，月妖妖，可回想他们间的对话，夜馨又感到不对劲，突然，嘴巴长的很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月妖妖在大泽养伤，也不存在什么死不死的问题。

客栈内，苒秀娥走了上前，显得有点惊慌失措，这是他这几年内第一次见到灰衣情绪失控，小心翼翼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没人应他，灰衣显得有点萎靡，双眼无神，呆呆注视着地上那把弯刀。

突然，他提起了脚步，身影犹如鬼魅般蹿出了客栈，迅速在大街上没了人影。

苒秀娥担心想要追出去，却被穆泽在客栈门口拦了下来。

“让他去吧，静一静也好”。

身旁的夜馨看了他一眼，心想不止他需要静一静，连你也要了。

苒秀娥着急说道：“可他的刀还在客栈内”。

“没事，只要他不冲上那座青山及监天司，就没人能够抓住他”。

“可……”，

苒秀娥还想说，突然穆泽的脸阴沉了下来，犹如墨水流淌一般。

似被穆泽脸色吓到了，苒秀娥踌躇着没动，余力从客栈内走出，收了指剑问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话落，苒秀娥也看着穆泽。

他们只听到灰衣那愤怒到咆哮的声音，却不知道灰衣前一刻让穆泽过去两人看到了什么。

夜馨隐隐猜到了一点，但却没说。

也没回答余力，穆泽进了客栈，而后上了楼，在房中那张四方桌前坐了一夜。

途中有人过来送饭，却被夜馨用一些理由拦在了门口。

……

天明，城中不少人家鸡圈里传来公鸡打鸣声，“咯咯咯……”甚是扰人耳，让人无法入睡。

东边的阳光开始落在京都城中，这座古老的城池迎来了又一次朝气蓬勃，天边猛然间传来惊天动地的吹锣打鼓声，震耳欲聋。

城中醒来的人面上都显得欣喜，彼此吹嘘，都说两国的见面又将迎来多年的和平。

锣声一直响彻了半个时辰，直到巳时才得以停止，这是来自大周最高等的迎接礼仪。

自从周帝登基，北国战争十几年后，大周京都城内，还是第一次响起这种号角。

号角声响彻天地，连带着传出了城外。

城中大街上一座府邸前，昨日那个和尚抬起了头，望向巨大皇宫外那堵数丈高的深黄色围墙。

围墙太高，隔住了他的视线。

矮小老者同样看着，而后叹了口气，道：“他们胆子真大”。

和尚依旧在看着皇宫，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矮小老者又将视线落在了身前那座府邸匾额上，“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两国建交如此大事，满朝文武必须亲自到场，你为何昨日不来，就不怕他不在自己吃了个闭门羹”？

和尚将视线垂了下去，话语笃定道：“就是因为事情大，所以他才不用去”。

“换句话说，他在朝中已经是可有可无了”，矮小老者解读出了和尚话中意思。

连他，也是感到一阵唏嘘，曾经的学宫大学士，太子太师，不知教导出了多少学生为大周做出贡献，现在落得跟太傅一样，不得不让人感叹。

想着，他又笑了起来，得意说道：“再过几个月，我便自由了”。

和尚这次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想到昨夜对方的离开，问道：“你昨夜上去青山了”。

矮小老者一阵笑，显然和尚说对了。

没有在理他，和尚去了府邸前，而后伸手敲响了门口的勾环。

不久，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开门，看了和尚一眼，误以为是哪国和尚出来化缘，说道：“圣僧稍等片刻，我去灶房拿点馒头”。

说着，便又想要将大门关上，和尚立马用手拦住了，“我找太师大人”。

“哦，你稍等”。

说着，管家又把门关上了，和尚这次也没阻拦。

矮小老者又叹了一声，“还真被你说对了”。

不久，管家再次开门，这次手中带了几个馒头，面容略感歉意，递出了手中馒头说道：“老爷现在有要事，恐怕不方便见你”。

没有接馒头，和尚说道：“麻烦你跟太师大人讲，就说曲坤找他”。

话落，管家面容一惊，而后仔细打量着和尚。

京都城中的人，那个不知曲坤，可这个和尚跟记忆中的人实在相差太远，想着，管家这次没有任何停留，也没关门，直接就折身而去。

和尚移步走到了一旁，低头对矮小老者说道：“等下，你能不能站在房外”。

“为什么”。

“因为你想要的自由”，和尚看着远处那座青山说道。

矮小脸色阴沉如墨，话语仿佛从嘴角挤出，穿透了面上那块黑布，“你威胁我”。

“嗯”。

曲坤承认的很直接。

矮小老者突然笑道：“我还不想要听到他们谈话”。

正当他们说话的同时，太师府管家从府邸内走了出来，对曲坤说道：“老爷在书房等你”。

“劳烦了”。

跟着那位管家走过府中廊道，不久便来到一间书房前，门关着，管家说道：“老爷在里面等你”。

说话同时，管家推开了书房中的门。

曲坤抬头便到了端坐在书桌前的人，面容刚正不阿，散发着一股与天俱来的威严。

随后，曲坤注意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了。

走了进书房，这次矮小老者果然没跟进去，曲坤冲太师叫道：“太师大人”。

“呵……多年不见，想不到曾经的京都府大人竟然削发为僧，实在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啊”。

太师一声感叹，而后示意曲坤一旁坐下。

不久，太师府管家端来两杯茶，而后便离开了。

太师仔细打量曲坤一旦后，凝着眉头问道：“曲大人这幅装扮回京，是为了什么”。

“苍生，道义，黎明百姓”。

“道义我知道，可苍生又是为了什么”，太师凝着眉头询问，看似不懂，可他垂下来的手掌，却不知觉握成了拳。

身为太子老师，学宫大学士，饱读天下圣贤书，又怎会不知苍生这两字何意。

怕的是不敢面对吧，曲坤一眼便看穿了太师心中所想，道：“太师大人，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洛太师生前，改朝纲，亲黎明，如今一朝离去，北津城落寇横行，南方浊水一带动荡不安，此天下，何为天下”。

“陛下为天下，就是天下”。

太师起身，而后对曲坤拱手道：“曲大人，请”。

犹豫了一下，曲坤似不死心，对太师正色说道：“太师大人当真如此之想”。

太师笑着回应，“曲大人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王某老了，天下是那种天下，早已跟王某无关”。

曲坤起身，犹豫后说道：“国兴亡，夫有责”。

“人言微，力而行”。

说着，书房门被打开，太师神情不变，再次拱手道：“请”。

书房中，曲坤突然一声惨笑，看着太师，而后便踏步走出了书房，大笑一声，“有为却而不为，有能却而不做，实乃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