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际处连小院半点芝麻大的影子都消失时,孩子们才无力地明白真的赶不上了。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两人如同失去了支柱一般跌坐在地上。
圣阳从后面焦急地追来。它终是太年幼,手脚还很不灵巧,动作还很不协调,“嗷嗷”的呼唤也显得单薄与稚嫩。它终于是追上了,看着颓废的黎明和贝贝,焦急地在两人间徘徊,“呜呜”地用脑袋蹭着,用舌头舔着两人的手臂,小腿。
它一下子冲到黎明身后,用头顶起他的背,希望他能站起来。“呜呜,嗯呜……”它非常用力以至脸都快皱在一起了,脚下的泥土都已陷下去,但黎明只是晃了晃。它的力气哪里能与黎明比呢?
最后它放弃了,转而跑到贝贝跟前,用头拱他,用爪摇他,“嗷嗷”地叫,要将贝贝唤醒。
而此时的贝贝正出神……
他听着脑袋嗡隆隆,昏昏沉沉。耳边声音杂乱,风声,雨声,落叶声,滴泉声,兽吼声,鹰啼声,人言声,欢笑声……滴滴答答,轰轰隆隆,好似天下所有的声音都汇聚过来。
眼前之景也望得迷糊,一会灰黄,一会翠绿;这边望见一朵云,那边见到一棵树。一时间幻象丛生,只觉金星闪烁,不知所措。
忽然山间一道风,让贝贝打了个冷颤,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耳朵里的声音也变得清楚。远远的,望见一抹绿,那抹绿色,好像是那竹屋吧;门前影子凌乱,是玄兽打闹正欢吧,屋后的那片紫,是黎天哥种的草药又增芳华了吧;屋内的“嘤嘤”声可是仙儿姐的笑骂声吧;黎天哥又在正经的玩笑了……仙儿姐你出来了,刚才你在干什么呢……炒菜吗……哦,有糊味儿,仙儿姐你又烧糊锅了,我来帮你倒了吧……
贝贝伸手一抓,真切在眼前的锅却并不见了,手心里死死攥着的,只是烂草一把。眼前的翠绿竹屋在圣阳的呜咽中消散,化作了前面恹恹的矮树。更远处,嘤嘤和鸣的麻雀扑棱飞开……
离开的终究是离开了……
贝贝终于明白了黎明,明白他如此固执。拥有时不在意,终于失去时才知道难以割弃。想着往常仙儿姐无微不至的关照,想着平时黎天哥方方面面的维护,贝贝又伤心了。
圣阳望着再次低落的贝贝,心里又急又怕。他抬头看了看西行的太阳,转身跑去前头的山坡上,拼命用牙咬断几棵小树苗,费力地拖到黎明他们身边,小心地将他们遮蔽住。然后在他们周围打了几个滚,留下些气味威慑野兽。玄兽们都随黎天他们走了,但森林中肯定还会有许多野兽,以圣阳虎类的气味应该是能震慑一些的。
然后他赶紧向原路跑回,再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慢慢拖到贝贝和黎明呆坐的地方。有些包袱比他还大,比他还重,但他就是这么坚持着,努力把它们都拖了过来。
太阳终于落下了山,只有那紫色的晚霞还在那流连。
两个小孩渐渐缓过神来。黎明用手抹了抹眼角,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把贝贝也拉了起来。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说话,默默的收拾着周围的东西。
可贝贝正收拾东西到一半,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响。他回头一看,只见黎明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早上两人都只是草草吃了些食物,中午都没吃,又有了这么一遭事儿,到现在黎明率先顶不住倒下了。
贝贝惊叫一声,圣阳立即也蹿过去搭救黎明。可就在这个当儿异变突生。只见一口鼎突然“咣”地落到贝贝身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让贝贝和圣阳吓得跳向后方。
这口鼎西瓜大,黑黝黝的,正是贝贝带走的其中一口鼎,那口放兵器的黑鼎。在贝贝又惊又急的时候,黑鼎口突然冒出阵阵黑烟,在鼎上空凝聚,在贝贝惊骇的目光中,凝聚成一个人形:一个身穿白色长袍,面容英俊,举止潇洒的白发中年人。
“启叔这个样子没有吓到你吧?”原来那个人影竟然是启叔。只见启叔在凝聚形体后,朝身下的小鼎一拍,小鼎就化出一丝丝绿光,融入启叔的身体内。过了一会,小鼎渐渐从黑色,转绿色,转淡绿,最后完全消失。
这时启叔一把捞起身旁的黎明,扛在肩上,才又看向贝贝,笑着对他说:“走吧,你哥没事,是我让他暂时昏迷,晚上就会醒的。前面有个小山头,上面有个山洞,我们先去那住下。”说着,自己先迈开了步伐。贝贝点点头,捡好东西,安抚好焦急的圣阳,跟上启叔的脚步。对启叔的话,贝贝不知为什么就很容易相信,且从不怀疑。
一路上,启叔还总是不住地停下,这里挖挖,那里采采,找来了许多的根、叶、茎。“这些待会拿来做晚饭。”启叔说。
在与启叔的谈话中,贝贝知道了启叔可以附身在黑鼎上以实体出现。这也是启叔看到黑鼎就十分激动的原因。
不一会,几人就来到一座石山前。贝贝抬头一看,果直在石山上找到了一个石洞。
于是贝贝便收拾了一下石室,将黎明抱了上来,把圣阳放在洞口晒太阳。然后当他想要下去接启叔时,竟然看到启叔从山脚下几个起跳,不一会儿就来到洞中,让贝贝大感意外。不过想到启叔的神秘,贝贝也就释怀了。
两人忙前忙后,将不大的石室收拾干净。启叔在一旁照看黎明的圣阳,贝贝则出去找了些枯枝树叶干苔藓,在洞口外的一处空地上搭好一个篝火架,以便晚上生火。接着找了些跌打草药,将草药揉碎敷在自己的身上,圣阳的身上和黎明的身上,然后一边吃着启叔采的浆果根茎充饥,一边跟启叔聊天。启叔只是附身在鼎上,自然不需要吃什么东西。
贝贝才了解到启叔也是一位药师,便自然而然地打开了话匣,向启叔认真请教起来。启叔也很专注地听贝贝说,不时也补充几句,批评几句,感叹几句。
当第一颗星星挂上穹顶,纤细的月牙现出身形,启叔的身影才缓缓消失,而黎明的眼睛也在这时慢慢睁开了。
当他睁开眼看到贝贝后,内心的悲伤再次用上双眼。他猛地抱住贝贝,放声大哭。贝贝第一次见到黎明这么哭,学着平时黎明安慰他一样,用手轻拍黎明的背,让他好受些。要知道,平常只有自己会这么哭,黎明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放声大哭后,黎明果然好受多了,默默地坐着,吃着贝贝留下的浆果,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地上。
贝贝则将篝火架挪近洞口,从怀中掏出以前贪玩偷出的打火石,将篝火架点着,让黎明坐出来,自己在一旁为黎明讲笑话,逗他开心。又将圣阳抱过来,接着温暖的火光慢慢地为他梳理被风吹乱的毛发。
兴许是贝贝讲的笑话起了作用,黎明也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贝贝说的话,然后渐渐投入,最终像忘掉烦恼一般与贝贝欢谈。他也问了白天的事,贝贝也一一回答,只是有意识地避开跟启叔有关的事。
两人聊到很晚,黎明才以不舒服为由进石室中睡觉。圣阳这个小家伙则早就在两人聊天时就“齁齁”入睡了。贝贝睡不着,坐在洞口,右手轻抚着圣阳,就着篝火,向着星空发呆。夏虫不再,星光依旧,秋风微温,篝火闪烁,只是有些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