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莹狐疑地看着肖子远，半天问：“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有！”肖子远不看朱莹，只专注地指着她办公桌上自己拿来的资料说，“咱们所有公司最近三个季度的资产负债表，都在这儿。我估算了一下，赢利与亏损大体可以中和。

问题就是，我们庞大的负债，每年的利息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如果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一旦公司经营出现业绩下滑，我们就会造成借贷违约。到那时候，挽回恐怕就来不及了。”

朱莹盯肖子远许久问：“这些资料，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肖子远说：“咱们是上市公司啊，董事长。这些资料，都是必须公开的资料，网上都有啊。”

朱莹松一口气说：“子远，这些情况我基本知道。几年以前，公司总裁赵总就已经在督促风投相关部门理顺、优化资产，将无法融入我们的闲置资产转让出去。现在，我们的财务是在逐年向好的。再说，公开的资产负债表，不见得就是现实。”

说到这里顿一下，以教训的口吻对肖子远说：“你能够急公司所急，这个很好，说明你有主人翁意识，这正是公司所需要的。但这还不是你现在需要学习的。

你现在的任务，是在下属单位，踏踏实实学习，掌握最基本的东西。明白吗？”

肖子远依旧显得十分平静，往下继续说：“董事长说的，我明白。咱们公司的这种现状，在其他上市企业，也会不同程度的存在。但这不是我来打扰董事长的主要原因。”

朱莹就“嗯”了一声，再次狐疑地看着肖子远。

肖子远不慌不忙说：“负债经营的情况，大都普遍存在。但债务超过警戒线，就危险了。

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公司经营正常的前提下，剔除债务利息、呆坏账和运营费用，微利。

这就是说，虽然公司的规模因为借贷而扩大了很多，却没有达到融资以扩大赢利的真正目的。在理论上讲，已经到达了债务警戒线。

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不能改善，公司就总是处于危险边缘，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其实，肖子远讲的这些道理，赵杰在每年股东大会召开前，都会和朱莹讲。两个人讲的道理，区别不大。

但肖子远注重讲结果和未来，朱莹可以立刻听明白。赵杰讲的，却是各种经营数据和各下属单位运营情况，十分复杂，她越听越糊涂。

而且，根据赵杰所说，朱莹得出的结论，是公司各单位都在好转，运营正常，没有任何危险。

肖子远对她讲的，让她看出了事情的本质：公司总体经营长期没有改善，靠不断融资来拆东墙补西墙，已经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

朱莹心里突然就产生了莫名的焦虑。

这个赵杰，这些年在省城都在搞什么？再这样下去，危险就真的要来了！

肖子远好像没有看到朱莹表情上的变化，继续讲下去：“当然，在没有外部不利因素干扰的情况下，只要我们自身能够保持不出漏洞，危险还不会很快来临。可是，回来这段时间，我发现，我们恐怕是一厢情愿了。”

“外部因素”这个词，再次震动了朱莹。

刘金平的死，至今在外人看来，都是有些扑朔迷离，无法完全解释清楚。

为这个，公司花了不少人力财力，才平息了风波。

赵杰上位之后，公司有许多高管，在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真相，只是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

为防万一，赵杰将许多过去福碧源的高管排挤出了公司，包括过去和刘金平共同创业的几个弟兄。

如今，这些被排挤出去的高管，有些已经成为大企业和大公司的头面人物，举足轻重，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为刘金平讨还公道。

加之赵杰这种盲目扩张的霸道经营方式，在商界不树敌，基本没有可能。

虽然赵杰把他的这种经营方式称作现代资产管理，并自以为得意。可在朱莹看来，这种方式隐藏着危险，不亚于在刀尖上跳舞。

她虽然不是很懂这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资产经营模式，但几年下来，她还是知道，碧源控股的敌人，一天比一天多，公司拓展的渠道，也在一天天变窄。在产品销售渠道和营销上，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不顺利。

听肖子远提到外部因素，她不能不引起警觉，却故作轻松问：“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肖子远抽出桌上的一张地图，放在那些资料上面。

然后说：“董事长注意没有？在我们的果汁生产基地不远，还有一家果汁生产企业，福慧食品饮料有限公司。”

朱莹点头说：“他们属于小企业，无论是产量还是销售量，都对我们够不成威胁。这个，倒不用担心”

肖子远摇头说：“我把他们的产品跟我们的产品比较了一下，无论是品种还是容量，基本是我们有什么，他们就有什么，甚至同一种产品的价格，也跟我们差不多。”

朱莹说：“这个你不懂，我们是龙头企业，他们就是要模仿我们，这样才能够有些销路。”

“不对。”肖子远反驳说，“董事长知道，我们现在的果汁生产，为了降低成本，都是进果农的落果和无法保证品质，卖不上价格的水果，不敢用品级水果。而福慧公司用的，却是品级水果。”

朱莹一愣，这个她真不知道。

用不合格水果，是果汁生产界不算秘密的秘密。够品级的水果，果农可以卖出好的价格，当然不会低价卖给果汁加工企业。

只有卖不出去的水果，他们才会给果汁企业拉过来。再说，果汁生产企业如果用品级水果来榨制果汁，那果汁的成本得多高，商场里的果汁还能卖的动吗？

而且，用残次水果榨制果汁的这个做法，还会为果农解决残次水果卖不出去，白白烂掉的现实困难，还能减轻当地因此产生的环境污染，地方相关部门也是私下里支持的。

福慧公司用品级水果做果汁，又和他们卖一样的价格，绝对不会有赢利，这不赔本赚吆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