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老师接过孟近替过来卷好的烟，看了看，笑了笑，露出他那一排黑牙说：“行，行，卷得真好。你爸教的？”

“我比我爸卷得好。”孟近说着拿出火柴，擦着火，为周全老师点上了烟。

周全老师吸了一口烟，对彭湖说：“看长远，分清主次。”

彭样与彭湖仔细地听着，手中的汽水瓶端着没有动。

周全老师说话不是很连贯，讲一句停一停，“摆在你面前的选择，都很好的选择。选择任何一项都不会差到哪里处。”

彭样与彭湖只是点头，孟近没有听明白针对什么讲的，一头雾水。

周全老师弹了弹烟灰，说：“我本人支持你选择上学。”

彭样似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表示赞同。彭湖却紧起了头皮，皱上眉梢。

周全老师很严肃，背靠着桌子坐在那里，彭样与彭湖就坐在他右手边的床上。他接着说，“选择上学，有定的未知性，首先是能够保证考得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可能损失就大的。如果选择了上学，就得稳住成绩。能不能稳得住，现在难说。是不是，样叔？”

彭样点点头，“但对彭湖来说，不是问题。”

周全摆一下手，“现在不好说。但我为什么说选择上学？”他看了看彭样与彭湖，特意看了一下孟近。“我是从长远和国家层面来讲的。”

孟近只是点头，她还不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

周全说：“从长远来看，学好科学文化知识对你们成年之后有好处，即使你没有考上大学，但有高中知识作为基础，未来后劲足。你上完高中之后，看问题分析问题的能力显著提高。你们现在感觉不到，等上了高中，你就会体会到。你看一看我们老师队伍中，上过高中的老师们，素质和水平就不一样。”

彭样与孟近点头，彭湖却难以接受，但他并不好说什么。继续耐心地听着周全老师的讲解。

周全老师说：“而一份工作，将对高中生来说，机会更多一些。现在你在矿场上班，觉得挺好，几年之后，情况会变。如果来了一个高中生，与你争这份工作，领导用的是高中生，很难用你初中生。你说是不是？彭湖。”

彭湖说：“三年之后，我是老司机了。”

周全老师立即反驳说：“三年后你是老司机，你辈子都只是老司机。但你不上学，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知识分子。但你再学开车，三年之后，也就你六年之后，也是老司机，同时还是知识分子。至少你有知识分子这个身份，有什么事了，领导首先会考虑你。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周全老师始终盯着彭湖。

彭样转向彭湖，“就是周老师观点。从长远来看，还是继续上学吧。别三心二意了。”

彭湖虽然点头了，但他的眼睛告诉周全老师，他并没有答应。周全继续说：“从国家层面看。”他又摸到了烟纸，孟近接了过去。他说，“从尼克松访华，中美正式建交，世界格局正在整体上好的方向发展，国家也将中心工作放在了经济建设上来了。发展经济以提高人们的思想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为主，国家必将更加重视知识分子的培养。将来没有文化，就难以立身。现在司机是好职业，但未来十到二十年，恐怕是各类科技和机械职业百花齐放。你就应该继续上学，到时候适应科技和机械的需要。”

孟近听到这里才似乎明白了，一边卷烟，一边追问彭湖，“是不是你不想上学了？”

彭湖说：“还没有想好。”

孟近看了看彭样，“我就说样叔不会无中生有的。”孟近将烟递给了周全，走到了彭湖的一侧，“你可不能不上学。你不上学，我怎么办？我还指着你帮助我呢。”孟近本有些胖，屋里气温又高，加上一急，汗水又冒出来了。

彭湖望着她说：“还没决定。”

“你上学，前途一片光明，这还要过多地思考吗？”孟近说。

彭样说：“你不知道他正为难着呢？我也不好决定，才请教周全老师。”

“是怎么回事，让他有弃学的念头？”孟近走到彭样一边问。

“都是祁迪捣的鬼，迟不来，早不来，赶到这时候说让他去学开车，去矿场上当工人。我让村支书找他去。”彭样义愤填膺起来。

“学车？”孟近问。

“对。”彭样答。

“就成了工人？”

“对。”

孟近弄明白了，痴呆起来，眼睛从彭样身上转移到了北边的窗外，那不过是黄土山坡。过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字，“完了。”

彭湖站起来，扶着她的肩，“还没有定。”

孟近嘤嘤地说：“定了，当工人比上学好。你一步登天了，我大学梦破了。我也没必要去上一中了。丢人，真丢人。”

周全立即说：“彭湖，你看，受你的影响吧。你看看，你不上学，破坏了孟近的计划，她肯定下定决心跟你好好地学习。你不上学，谁帮她？”

谁不知道为何，孟近突然蹲了下来，放声大哭起来，好像害怕天塌下来一般。周全三人都凑过来，弯下腰，纷纷劝解，你一言他一语。“你着什么急？事还没有定。”“还有村支书呢？他会逼着彭湖去上学。”“明天彭湖就会想清楚的，还会选择上学的。”

周全对彭湖使了一个眼色，希望彭湖暂时答应上学。可是，彭湖不愿意说违心的话。摇摇头，不同意周全的意思。

孟近突然站了起来，从身上掏出通知书要撕。彭样手快，将她的左右手分开，把孟近推倒在了床上，抢过了通知书。孟近又来抢彭样手中的通知书，两人纠缠在了床上。彭湖将孟近从床上拖起来。“我答应你，我去上学。”

孟近选呆了一下，彭样从床上爬起来，冲出了屋子。跑到了校园内，绕到南面的窗户，隔着窗户与彭湖说话，“你去学车，我不同意。我以叔叔的身份反对。孟近，你也别冲动。他弃不了学。我也以叔叔的身份，没收你的通知书，开学时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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