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到能看到“龙泉中学”几个字,从大门里走出来一个穿大花裙子略胖的女生,彭样马上知道她是谁,可一下子来气了,故意问彭湖,“你看,那是谁?”
彭湖感觉到彭样在做作弄自己,反击一句,“你瞎了眼吧?不是孟近吗?”
“她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了,她也是一中的。”
彭湖有些不解地,“怎么了?你不服。”
彭样破口大骂起来,“哼”地声,“她,她,她吃多狗屎,撞上了狗屎运,考上一中了!不要脸,没本事,做小偷。没教养,不知廉耻。”
“人家有这个本事!你怎么这样瞅不起人?”
“是她考上的吗?她有这个水平吗?凭真实成绩,她普通高中也考不上,还上一中。”
“人家发挥得好。你生什么气?”
“对,发挥得好,那是她的视力好。”离孟近越来越近,彭样也压低了声音,“她上了一中能跟上班吗?给我们流响村和龙泉中学丢人。还不如换了我呢?我能保证在班里前十名。她,真是,唉……浪费一个名额。”
彭湖回想一下平时的孟近,从来没见她进过前二十名,有些纳闷,吸了一口气,说:“也是,她这个样子,能考上一中?怎么考的?”
彭样声音压得更低,问彭湖,“你没有注意吗?”
“注意什么?”
“她考试时,就坐在你旁边。”彭样“唉”地一声,说,“没有本事的人喜欢做不要脸的事!”
彭湖问,“她抄着我的了?”
“百分之百,如果她没抄你的试卷,把我名字倒着写,再铲一坨狗屎放到我的鼻子上。”
彭湖轻轻地说:“算了,别生气。她是我们一个村的,肥水没有流外人田就行了。”
彭样瞪了彭湖一眼,“你这思想也有问题,这就是小偷行为,是大偷。你就这样的态度,也算不了好鸟。主要问题是舞弊可耻。进了一中,跟不上班,丢人,丢龙泉中学的人,流响村的人次之。”
彭湖阻止道:“到时候再说吧。行了,别让她听到了。”
孟近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
彭样直起身子,高声说:“我们在说一个不要脸的人。她没有本事,却很有本事。我要告诉你偷别人的鸡蛋,那是饿了。也不值什么,但是有的偷盗行为,比偷鸡鸭还要可耻,侄女,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孟近一听这话,笑容凝滞了一片刻便消失,脸变红了。
彭样用轻蔑的眼光望着红脸的孟近,“我祝贺你考上一中了!我们流响村还藏着个蔡文姬,出了个李清照,样叔佩服。”彭样挑起大拇指,“把你的通知书借我欣赏一下?”
天热,心急,孟近的额头上汗水淌了一脸,两行羞愧的泪水一下子就出来了,“样叔,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舞弊了。而且到了一中,我一定拼命地学习,不给流响村丢人。”
彭样说:“也知道红脸呀,当时为什么这样做?平时为什么不用功?”
孟近说:“我只为了能够考上高中,我想上学。”
“那你不知道把握点分寸,考个四中?”
“我当时也知道要把握分寸,还是故意留下一些题没有抄彭湖的,谁能想到错那么一点,还是过了一中线。”
彭湖推了一把彭样,说,“都是我们生产队的,都是龙泉冲的,有什么不好的?这事难道你还要大义灭亲?”
“我没有这个权力。但我明确反对,流响村出现文盗。你们不反对,我必须反对,立场永远不会改变。”
孟近叉开话题,“这么热的天,你们到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领四中的录取通知书的,不是一中的。” 彭样故意将四中和一中强调说话。
孟近说,“彭湖,我们还要做同学。我成绩不好,可要靠你帮帮我。”
彭样抢先说:“哼,做同学,等下辈子吧!你一个人去上一中吧。”
“样叔,”孟近猛然回头,“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彭样说:“你不理解呀?”
孟近追问,“彭湖,他不是一中?”
“他不是一中,你能一中?”彭样禁不住又讽刺她一句。
“样叔,求求你,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作弊了。上一中后,我肯定拼命地学习,绝对保持在前二十名,否则,我退学。”孟近说得十分严肃,脖子上的筋暴了起来,脸胀得通红。
彭湖也说:“样叔,你是长辈,你说得有理,但是大酒窝说到这个分上了,你就罢了吧。”
孟近不用笑,只要平静下来,酒窝就出现了。一笑酒窝更深,人也更可爱。“样叔,周全老师也猜出来了。人家只说一句,‘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好的机会,要倍加珍惜。’你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
彭湖说:“你也别让他鼓励,他正生气了。”
彭样说:“不要拿周全老师压我,他敢当着我面不讲人话,我照样教训他。”
彭湖说:“行了,行了。”彭湖又对孟近说,“发誓,以后再也不舞弊了。”
孟近赶紧说:“样叔,我保证从今起,再也不舞弊。如果再舞弊,不得好死。”
彭样听了,气泄了下来,口气缓了下来,“好。就这一次。我也借周老师的话,以后,倍加珍惜。”
孟近见彭样没有再争执,便问,“刚才你说我一个去上一中,是什么意思?”
彭湖赶紧说:“没,没有,别听他瞎说。”
“样叔不会乱说。这里头有什么文章?”
彭湖说:“明天告诉你。我现在去找周全老师。”
“他现在在学校忙着,我出来时,他在猪圈。”
“忙什么?”
“打扫猪圈。”
彭样说:“那我们一起去帮忙吧?”
彭湖说,“走。”
他们刚走到学校附近的池塘边,只见周全老师光着背,半躬着身子,用背心擦着脸上的汗水,挑着一担黑乎乎沥青般的猪粪,从学校的门口出来。三人赶紧迎了上去,向他打招呼。
周全老师一抬头,被汗水迷茫的眼睛打量着他们三人,问:“你们又回来了?”
彭样走上去,“我帮你挑。看你全身都是汗水。太累了。”
周全推开了彭样的手,“怎么敢让叔大人挑。”又问,“你们来找我?”
“彭湖找你。”
周全说:“好,我正好休息一会儿。”说着,他挑着猪粪向池塘边奔跑。
他们三人都跟了过去,周全老师放下担子。将扁担递给彭湖,“你拿着。”接着,他从大裤头的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纸和火柴,也交给了彭湖。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五毛钱,交给孟近,“你去商店买四瓶汽水。剩下一毛买烟。”
孟近接过了钱就走了。
周全说:“等一等,我洗一洗。一身猪屎臭。”说完,纵身“扑通”跳到了池塘,一看扎到了水里,好久才上来了透气。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用背心在身上擦着,一会儿又在池塘里游了两圈。
没有多久,孟近回来了,周全老师也向岸边游来。上了岸,说:“这就舒服多了。”他脸上只有一层皮包裹着,这一笑,整个牙齿都露了出来。他也不将身上的水擦干,说:“走,去我宿舍。”
大家跟着他进校园,他们从学校的厨房穿过去,穿过厨房是老师的饭厅。饭厅与猪圈之间就是一间房子。进了房子里头,房子的南边有窗户,窗户前放着黑色的很旧桌子,那桌子有三个抽屉,就当成了书桌和办公桌。办公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桌子上铺着书法毡布,毡布上铺着一幅没有画完的画。
彭样走过去,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小鸟,特别喜欢,看了又看。“周老师,你这画快一年了,什么时候完?”
“有时间就画,也不知道何时画完。”周全老师说。
“这是怎么画的?下多大的功夫,跟真的羽毛一样。”
“想学吗?”
“我喜欢看你的画,但没有勇气学。我手太笨了。”
“我那时候比你们都笨。”
孟近见桌子旁边的一把靠背椅子上放送一个白色的水杯,水杯上红色的画,是两个男女工人像。她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了水杯旁边。周全顺手拿过来,打开塑料袋,望着孟近,“怎么只买了三瓶汽水?”
孟近一笑,两个大酒窝露了出来,说:“我不喝汽水,将那一毛钱买烟了。”
周全拿着那包烟,捏了捏,“就是了,一毛钱烟,也没有这么多。”周全还是把汽水分给了彭样、彭湖。
孟近推让着,“不渴。我真不渴。”
周全下命令一样,“拿着喝。这么大的热天不渴?”
孟近只好接过来。
他将水杯递给孟近,“到井里给我舀一杯水。”
孟近拿着水杯便出去了,过了厨房到了院子里,靠厨房一侧就有一个井,水是清澈见底。孟近先舀了一杯,将自己的两手臂浇了一遍,又将脸打湿。最后,才端着水进去。她将水递给周全老师,见周全老师在卷着烟。孟近说:“你喝水。我帮你卷烟,我在家里给我爸爸卷。卷得很好的。”
周全将烟丝与烟纸给了孟近,自己端起了水杯,望着彭样,“你们自己先考虑十分钟。”
此时,周全老师已经紧缩着眉,彭样与彭湖也是一样,屋子里的气氛有一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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