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念国备考注册会计师的压力过大,总是对柔柔漠不关心。柔柔起床的时候,念国还在睡觉。柔柔睡觉的时候,念国还在看书。唯一的接触就是下班回家吃饭那段时间。可是,当她跟他提起在公司受到的委屈时,他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回答“你的性格别太要强了,多跟同事接触,多忍让一下”等等之类的话,全然将同事关系不和谐的原因归结为柔柔的强势。这让柔柔突然参透了“相见不如想念”的真正含义。
周五下班前,柔柔碰到了一特喜欢的电影,就跟念国商量一起去看,念国不但不理会她,反而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批评柔柔不懂事,等考完试了再玩也一样。
柔柔放下电话后,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她觉得住的地方只是一个临时的小窝,每天看着子昕和溪蕾恩恩爱爱,而念国却越来越不热情,就感到特别害怕,特别惶恐。
她在办公室呆坐的时候,正好被夏冰撞见。自从那次芥茉事件后,柔柔和夏冰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夏冰知道柔柔有男朋友,所以一直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照顾着,保护着,帮她抵挡流言蜚语和暗箭冷镖。
看到柔柔无精打采的样子,夏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心疼。他轻声问道:“柔柔,怎么还不走啊,出什么事了吗?”
柔柔这才猛然抬起头,看到夏冰满眼都是温暖的一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强忍着泪水,笑一笑说:“咳,我这么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能出什么事儿。就是有点累,歇一会儿再走。”
夏冰明显感觉到柔柔说话很吃力,很言不由衷。他问柔柔吃饭没,如果没有吃饭就带柔柔去一家特别好的牛排店,尝一尝新上的套餐。柔柔想,反正回家也没人跟她说话,就跟夏冰屁颠屁颠地走了。
吃饭的时候,夏冰跟柔柔聊起了自己以前的故事。他说话不紧不慢,特别安静,特别坚定,给人一种厚厚的安全感。在他面前,再强大的女人,都会慢慢融化。柔柔就有这种感觉,每次见到夏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放松,总想跟他说说心里话。
夏冰看着柔柔游离的眼神和扑朔的睫毛突然问道:“柔柔,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委屈了,你跟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
柔柔听到夏冰这么说,然后抬头看着他,心里在想,如果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念国该多好啊,她一定会扑倒他怀里,任性地哭一场。她勉强笑一笑说:“没什么,就是最近太疲惫了。”
夏冰知道柔柔没说实话,他坚定地,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柔柔,你不用瞒着我,也许我能帮到你呢。是不是你男朋友欺负你了?”
被夏冰这么一问,柔柔犹豫了一下。细心的夏冰确定,柔柔应该是感情上出了问题。他给柔柔倒上一杯红茶说:“柔柔,在感情的路上,每个人都会遭遇危机,或者是低谷。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乐观,越要打开心扉去沟通,只有这样才能化解危机。如果一方倔强地保护起自尊心,固执地等着对方主动来找你,那么结果很有可能是谁也不动,最后变得不可收拾。”
柔柔本来也不是能装事儿的人,听到夏冰这么说了,她就一股脑地把最近的经历和感情统统告诉了夏冰,而且一点都不给夏冰插嘴的机会。好几次夏冰打断她,告诉她该吃点东西了。她不但不领情,还拍一下桌子瞪着眼睛反问:“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夏冰只好不断地点头。
苦水吐完后,柔柔切了一大块牛排放进嘴里,野蛮地嚼了起来。夏冰看着眼前这位生龙活虎的女孩,始终想不起来刚才是谁蔫了吧唧快要死去了。他无奈地笑了笑问:“现在好多了吧。”
柔柔又恢复到以前打怪升级那种精气神,响亮地回答:“嗯,心情敞亮多了,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感情疗伤专家呢,下次心情不好了,还找你诉苦。”
“别,你心情好了,把我整郁闷了。现在好多心理咨询师抑郁,都是因为听患者不开心的事情多了,这就叫转移吧。”夏冰喝着红茶跟她开玩笑道。
柔柔心情好了,就开始欺负夏冰:“老夏,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你说怎么还?”
“人情?我什么时候欠你人情了?平时都是我在帮你收拾烂摊子好不。”夏冰极力反驳。
“你真是当局者迷啊!你说我一单纯的小青年,刚到贸易部就树立了何静那么一强大的敌人,我招谁惹谁了,还不是因为你啊,让人误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似的。”柔柔提醒他。
“你跟何静有矛盾跟我可没关系啊。”夏冰盯着她胸部故意轻浮地一笑接着说,“你这个样子的女孩子,也入不了我的法眼。何静也真是的,什么女孩子的醋都吃,太不考虑我的品位了。”说完还摇了摇头。
柔柔发现夏冰一直盯着自己的胸部,还露出一副坏坏的笑,她顿时明白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就气急败坏地指着夏冰说:“你流氓!”
这一声显得特别刺耳,连周围的顾客都被惊吓到了,纷纷往夏冰这里观望。夏冰顿时红了脸,压低声音说:“柔柔,你就不能小声点,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夏冰这个样子突然让柔柔想起了念国。在大学的时候,柔柔就是用这一招欺负了念国好多年。她望着夏冰不怀好意地笑一笑说:“你也有这怂样,平时不挺能装大尾巴狼吗,你再装一个看看。”
夏冰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又不好发作。越是这样,柔柔越是觉得好玩。这一次,她故意捏着嗓子嗲里嗲气地喊:“老板,你不是说只吃饭不开房吗?要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我老公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这一下,周围的顾客更加好奇了,甚至有人站起来给他们拍照。夏冰情急之下就想拉着柔柔往外跑。刚碰到柔柔的手,柔柔又借机说:“你干嘛,人家不同意你就来硬的啊。”
周围更加热闹了。一个老太太走过来说:“小伙子,我看你一表人才的,不要走错了路。人家姑娘要是中意你呢,你们就好。人要是不中意你,你就不要强求了。”
夏冰刚要跟老太太解释,柔柔便溜了出去。夏冰拿起包要跟出去,被邻桌两个男士拦住说:“兄弟,别追了,放小姑娘一马吧。”夏冰看着周围的人,羞愧得恨不得把头塞进裤裆里。
夏冰好不容易才脱困,追上柔柔刚想训斥她,却看到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夏冰掏出纸巾说:“怎么了,为刚才的事情内疚呢。”
“讨厌,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大学生活。那时候,念国和你一样,脸皮子薄,我一喊他就蔫儿了,特别是在公共场所,要是不顺着我,我就想办法给他丢脸,每次都能把他整得服服帖帖。刚才你那怂样,跟念国太像了,有一种时空错乱的假象,以为又回到了大学,回到了我们谈恋爱的日子。”柔柔呜呜地哭了起来,右手抹一把眼泪,还一个劲儿往夏冰身上蹭。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夏冰还是了解柔柔的。她要是呜呜地哭,说明她只是单纯地发泄,要不了几分钟就好了;要是默不作声地哭,是真的有伤心事儿了,要等两三天才能恢复情绪;要是连哭都不哭了,只是沉默,那就糟了,准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能不能恢复就得看她自个的造化。
现在柔柔只是呜呜哭,夏冰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就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问:“哎,柔柔,等会我请你去看电影吧,就算是补偿一下刚才对我的精神伤害。”
听到要看电影了,柔柔擦干眼泪说:“好啊,我要看今天刚刚上映的。”夏冰拍拍她的肩膀回答:“没问题。”
在电影院的时候,柔柔手里一直握着手机。她在等念国的电话,她当时特别希望念国打来电话,哪怕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也行,起码让自己知道,念国是担心自己,关心自己的。可是,直到散场也没等到念国的讯息。看着一对对有说有笑的情侣从自己身边走过,柔柔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柔柔到家的时候,念国还没回来,屋子显得空荡荡的。柔柔无精打采地坐到沙发上,不知道该不该给念国打电话。此时,她是有点赌气的,倔强地认为念国对她漠不关心,她凭什么要去关心念国在干嘛?
客厅里只有钟表滴滴嗒嗒的响声,伴着她的心跳,将她带回大二那年与念国第一次聚会的场景。那天晚上,柔柔把美津的诗给念国,想让他帮着在校报发表。柔柔记得其中一句诗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早晨醒来,饭桌上的餐点;晚上回去,沙发里的寂寞。第二天,钟表停了。这在我看来是个美丽的结局。
虽然她不知道美津写这些诗句的时候是什么心态,但是她十分肯定,此时的她第一次感悟到其中的内涵。正如诗中所说,“钟表停了,这在我看来是个美丽的结局”,她现在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像钟表一样定格,或者是倒退到过去的某一个美丽瞬间。
寂寞的黑色将柔柔层层包隆。触景生情的柔柔这才发现,自从毕业,她和美津一直没有联系过,她突然特别想美津,想念美津给她讲历史上那些唯美的凄凉的爱情故事。于是,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美津的电话。
电话那头只响了两声,然后就挂断了。就在柔柔很失落的时候,跳出来一条短信:柔柔,我最近嗓子不舒服,不能接电话,我们短信聊吧。你在广州还好吗?
顺着美津的话,柔柔把他们几个如何在广州找工作找房子,如何在公司小心生存等等一股脑说给美津听。美津告诉柔柔,她现在在成都一家杂志社工作,是签约摄影师和专栏作家,用镜头和文字记录着每天的生活。她们聊了很久,直到柳念国醉醺醺地回到家。
柔柔刚要对他发火,念国便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柔柔见他难受的样子,心里不忍再跟他争吵,便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念国没有说话,始终闭着眼睛,但是头脑还算清醒。想起自己受到的委屈和冷落,以及为了那可怜的薪水而在人前装孙子的落魄,念国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与他大学时的春风得意和悠悠才情联系到一起。想着想着,一颗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