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打草惊蛇罢了，想必不会有人做这等蠢事。”宁老脸上恢复了一开始的悠闲，“我的小徒弟还在外面，她自会去查看一番。”

参天巨木下，雾气已然稀薄。两只怪人一追一逃，闯入了一片营地。营地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烂的杂物，还存在着生活的痕迹。一些器物上血迹未干，遍布抓痕；余烬温热的柴火上架着还没烧开的野菜粥；一个包袱像是被野兽的爪子扯破，黄色的符纸散落一旁；木架上，新制的皮革与打着补丁的衣物晾干在一起；两具尸体，互相交缠穿透，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厚厚的草皮……

逃者面目狰狞，额头凸起一大块，裸露出来的手臂脖子上皆附着一层薄软幼嫩的浅灰色鳞片。他一见此处营地，萎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他似乎是很熟悉这里，对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低吼了一声，便窜入了一个垮塌的帐篷中，待追者赶上之时，他也钻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只精钢劲弩，腰间挂着一半空的箭囊。他一跃而起，对着追来那人就是一箭。

攻守异势。

追者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他大腿中箭，冲势也为之一滞，翻滚而落，手边便是一地散落的符纸。

他枯干细长的手指一伸，尽数捞起了那堆符纸，在第二发弩箭射来之际，地上大片土石浮升而起，转眼间在他面前凝成了一块土盾。这土盾聚集了大量土石，却只有巴掌大小。弩箭正击在上头，坠落在地，土盾虽微，然而屹然不动。

又是一支弩箭急射而来，土盾迎然而上，击落弩箭后去势不减，直逼那个身上附着薄薄一层鳞片的家伙。

小半叠符纸在追者干枯的指尖消散成了灰烬。

形势再转。

一声惨叫，射箭那人左肩被凿出一个拳头大的缺口，肉沫和土块一同飞溅。

他呜呜嘶嚎着，转身跑开，还不忘带上了那只劲弩。

追者拔下弩箭，箭头上的倒刺却带出了一大蓬血肉。他起身再追，却不得不拖着一条自顾自淌着鲜血的残腿。

“砰”的一声，一面窄窄的冰墙拔地而起，恰好让迎面逃来那人一头撞上。他凸起的额头瘪了一块，龅嘴中涌出了血来。他回头看去，身后那人一瘸一拐地窜了上来，手中又是一叠符纸消成了灰烬。

前面的怪人在地上蠕动了几下，又爬起来扶着冰墙绕过它，踉踉跄跄地接着逃去。

又是一道冰墙猝不及防地升起，他再次撞在上面，晕头转向。

追者扑了上来，又是一叠符纸化为灰烬。他枯干的手指上电光缠绕，深深钻入对方的胸膛。

“咦？”

突然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虽只发出了一个字，却让人莫名觉得聒噪。

一个瘦小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一棵粗大的树杈上，是一个看起来她脸色冷漠，一道深而长的疤从额头中央斜剌到右眼眼尾。右眼虽然没有瞎掉，可受伤痕影响，明显比左眼短上一点，破坏了她原本清丽的面庞。

她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粗布麻衣，腰间缠着一条赤黄色的劲鞭。一只色彩斑斓，红蓝为主的大鸟在她头顶盘旋，叫道：“这用符手法倒不多见。”

少女从树杈上一跃而下，“轰”的一声撞在了地上，溅起一圈土屑草皮。她伸手随意一扯，便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怪人分了开来。

一人胸口上多出了一个洞，正兀自往外汩汩冒着鲜血，而他半块颤抖律动着心脏也被挖出，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少女理也没有理他，只是盯着另一个满手血腥的人看。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要找谁？”少女头上盘旋的大鸟叫道。

那人脖颈处隐隐浮现着叶脉的纹路，一道道绿色若隐若现，脸上布着一块块树皮一样的斑块，有些骇人。他夸张地张大嘴来，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接着他夹着符纸的手指一晃，几只风箭便攒射向了少女。

“找死。”大鸟叫着，呼扇翅膀，猛然升高，只留下冷漠的少女，在箭锋之中伫立。

叮了当啷几声，风箭似乎撞折在了少女娇弱的身体上，骤然消散不见。

少女一个旋身，抽出腰间的鞭子，鞭身只是轻轻一扫，那怪人便被击飞了出去。他尚未及落地，少女再一挥鞭，鞭尾绕死在怪人捏符的手上，她手臂往回一拽，怪人便飞回落在了她的面前。

转眼间，怪人被鞭子捆了个结实，少女不顾他的死命挣扎，将他横着提了起来，向附近一条河流走去。

不多时，少女将怪人扔在了河岸边按住，又拔出她小腿上绑着的一柄狗腿刀——这刀形似狗腿，最早从丘禺流传而来——剖向了怪人的脸。

怪人血线直飙，挣扎不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嘶”“嗬”声。

少女的手极稳，哪怕身下那人不住乱动，她的刀子依旧紧贴在他的脸上，细细地割去了表面一层异变的皮肉。

接着是脖子和树枝一般的双手，少女一一处理。

随后她把自己的小手直接伸入了怪人的嘴里，从他喉咙里生生撕下了一滩血糊的东西甩在地上。

怪人咳出大片的血块，终于吼出了声来。

他几乎成了个血人，少女把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都削薄了一层，惨不忍睹。

那少女却毫不理会他的惨状，一脸冷漠，握住鞭柄一甩，将他抛入了河中。

怪人身上缠绕的束缚终于被解开，他狠狠地砸进了河里，却没有挣扎，只是双手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很快便沉了下去。

河水被他的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