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芸道:“安禄山早就死了,还是??????”待要再往下说,却被李轼拉住了,只好住口不说。
贺怀智不由得老泪纵横,一口气连喝三大杯,大叫:“痛快,痛快。”取出琵琶,拨弄几声,调好音色,便弹了起来。只见他运指如飞,琵琶声清脆悦耳,如珠玉,声声清脆,又如长河,绵绵不绝。李轼听在耳中,放佛化身为游鱼,在惊涛骇浪中破浪前行,有时候随浪起伏,有时候破浪逐高,端的是自由自在,畅快淋漓。陡然间觉得丹田一热一股气流从丹田出发,沿着四肢百骸,顺着经络游走全身。几个周天之后,只觉内体真气鼓荡,一股彭勃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出,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只听琵琶声陡然一变,铮铮连声,几根乌金弦竟然全部断了。李轼正运转内息到了一个紧要关头,他听见这琵琶声,引动体内太玄真气,好容易游走全身,即将要达到一个新的境界,却不料贺怀智情绪激动,竟在紧要关头戛然而止。李轼心中暗叫可惜,面上却不动声色。
藤原清河鼓掌喝彩道:“这琵琶声,终于在有生之年再度听见了。果然是鬼手琵琶。”情绪激动处不禁又洒下几点眼泪。
傅小芸暗想:这人也忒娘了,说几句话要哭,听曲子也要哭,果然是倭国,女子当朝,男子也沾染了阴柔之气。哎呦这样,岂不是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吗?
贺怀智呆了半晌说道:“太玄真气浩然博大,我终于经受不住,这乌金弦还是抵挡不住。没想到今日又见谪仙人传人,真是幸事。”原来琵琶声引动李轼体内太玄真气,贺怀智也识得时常出入宫廷的李白,自然知晓太玄真气。李轼太玄真气流转起来,他便心生感应,不自觉的也在琵琶声中带入了真气,是以琵琶声如惊涛骇浪,却是贺怀智内体真气勃发,但贺怀智只顾着与李轼太玄真气相呼应,忽略了乌金弦,乌金弦吃力不住便断了。
李轼忙说不敢,藤原清河惊讶的说道:“原来是谪仙人传人,失礼失礼。”一旁的小田平章眼光灼灼,手按剑柄,立起身子说道:“久闻谪仙人剑法出神入化,我早就想要领教领教,不知兄台能否赐教。”藤原清河忙制止住,说道:“李兄弟莫怪,小田痴迷剑道,但不善言辞,有不当之处还望不要见怪。”李轼看了看小田平章,见他态度诚恳,充满期待,知道他来中原不久,不了解这边的风物,也不懂言谈文化,便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是李白先生的传人,只不过他曾指点了我一次而已,说到剑法,实在更不值一提了。”小田平章不知道李轼这种谦虚推辞,还以为李轼实话实说,不由得微微失望。藤原清河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轼,他先前却感受到了一股彭勃的气势确实是自李轼身上发出的,但他久居中原,个中种种却不便对小田平章说破。
贺怀智摆弄了几下琵琶,始终接不上弦子,不由得叹气道:“终究是断了,也罢,也罢,逃出长安时便不该再有此物了,今日也算是能够了却这番事了。”沙哑的嗓子一边说一边笑,又夹杂了几声哭腔,只身向着酒楼外面走去。
藤原清河叫道:“贺先生,不要走啊,随我一起入蜀面见太上皇吧,他老人家还时时挂念着你们呢?”
贺怀智唱道:“亭台小榭,芙蓉锦绣,添几分福禄寿财,多几个龟鹤延年。海青灼灼,野狐萧索,却又哪得仙期回顾??????”声音渐远,终于隐没无闻。
藤原清河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当年的圣手善才一个个都凋落隐没于乱世了。”
李轼和傅小芸并不清楚个中关节,藤原清河极为健谈,他来到中原近十年,也学得一口好官话,又极好音律,对这些事情十分熟悉,便把贺怀智、谢阿蛮、张野狐、李龟年等一干宫廷乐师的事迹一一说来,也是娓娓动听,令三人听得悠然神往,唏嘘不已。
小田平章叹道:“没想到大唐朝中竟然连乐师伶人中也有如此英雄,我国之人便少了这许多的忠义气节。”言下之意既感佩服又有痛惜。
李轼道:“忠义之士与卑鄙之徒向来不会独存,一个人是忠义的好汉还是卑鄙的恶徒与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到没有必然的关系,便是我大唐,既有这许多忠义的英雄好汉,但也不乏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恶棍。”
藤原清河赞道:“李兄弟此话不错,忠义卑鄙原本只能说个人,扩及到地域却不公道。想不到兄弟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见解。”
李轼所言其实也是自己身有所受,他见到过父亲和叔父、俞修崖和俞半阳亲兄弟的差异,又经过睢阳一战,见到了很多生活在一起的人却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和脾性,心中早就明了,只是此时喝了几杯酒话到了嘴边便说了出来。
贺怀智中途离去,酒剩了不少,好在这江浙黄酒,虽然醇厚,但不及白酒烈,喝起来极为顺口,几人话语投机,藤原清河于中土人情极为熟悉,又十分健谈,夹杂着说了许多异乡趣事,几人不知不觉便喝了个精光。
藤原清河说道:“明日我们两人想要到飞来峰去拜访一个名家,两位若有兴趣不妨同行如何?”
傅小芸此时也喝了不少,微微有了醉意,接口道:“飞来峰?名家是不是姓钱,刚好我们也要去,正好同行。”
藤原清河脸上讶然,但却不多问,只约了地点,便携小田平章大踏步而去。李轼和傅小芸见两人走远,傅小芸见李轼眉头紧皱,问道:“怎么了?难道我方才不应该这样说么?”李轼回想起雷敬言的神色,想到这两个倭人,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但是此时却怎么也说不上来,摇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两人携手走出门外,此时已是满天星斗,冷风嗖嗖吹来,李轼不禁头重脚轻,差点没站稳,暗叫古怪。却只见傅小芸,轻笑一声,迎风便倒,只见她脸色酡红,人事不知,便如醉酒了一般,但傅小芸虽为女子,酒量却也不弱,似那等凛冽的白酒也不容易醉倒她,这么顺和的黄酒竟能醉倒她?李轼猛然醒悟,大叫道:“好个黑店。”一把抓住店小二便要讨要解药。
店小二吃了一惊,见状忙又陪笑道:“公子爷,你不知道,我们余杭的‘十八佳人’虽然味道温顺,但这个酒正是因为味道温和,所以容易贪杯,许多好汉因此醉倒。况且此时近初冬,我们这酒又唤作迎风倒,喝多了此酒,风一吹便醉倒了。”
李轼将信将疑,暗暗运了一下内息,觉得陶陶然全无滞涨,心道难道真个醉倒了?眼见傅小芸醉倒,拖着这么一个人行动却也不方便,便到酒店要了一间上房,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