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只眼睛看到这里写了是回春坊的领地了?”叶子楷敲了敲竹子。
高迎山板着脸敲了敲他边上的石碑,叶子楷一看——回春坊领地。
“咦?哇靠,还真有!”叶子楷惊道。
唐高恕冲出来,道:“吵个屁!爷就在这休息两下,什么屁都不拿你的,小气跟个娘们似的你们还济世行医,拉个你妈妈的倒吧高迎山!”
高迎山回骂道:“你!狗牙吐不出象牙!人家钟离央叱咤南北的时候你还在唐家堡给人洗碗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唐高恕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准备干架,秦年扶着秦琤走了出来制止,秦琤笑道:“迎山兄,实在抱歉,方才我们没看见,误入私人之地,我们这就出来。”
高迎山敛了怒眉,道:“不是什么大事,云公子,只是你这手下可不太懂礼数,需多管教管教才是。”
秦琤作揖,唐高恕踢了死肥鹅一脚,气得更甚,蠢蠢欲动。
叶子楷嫌弃地看唐高恕一眼,道:“你气就气呗,踢午饭作甚。对了,迎山兄弟,你们家的那什么大弟子是不是也来了?这是你们家的地头么?”
高迎山不计前嫌,客气道:“最里面那片地是回春坊的,刚刚你们进来的那片山水便是大家共有的,只是你们今天误打误撞,一直朝深处行去,这才误入了龙潭。”
秦琤点头,道:“这就走了。”
秦年道:“你们有没有地方,方便我兄长落脚?”
高迎山看了秦年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秦琤等人便随着回春坊浩荡的队伍向深处行去,秦琤一路被秦年扶着,勉强支得住脚。
这下换唐高恕殿后,叶子楷一路跟高迎山畅聊无阻,弄清了来龙去脉。
山水深处有几户人家,都是受回春坊照顾的人,其中有一户人家,人称谢公,前几个月刚来的,金贵得很,回春坊弟子日日精心照顾,连高迎风都没少往这跑。刚刚秦琤等人闯入的龙潭就是谢公常常打坐参悟的地方。
游山玩水,性志淡泊,这一号人物都爱号谢公。叶子楷笑道:“哟,你们家这谢公还挺会享受生活啊,还打坐参悟,想干嘛?成个大肚佛啊。”
秦琤:“不得无礼。”
秦年问道:“刚刚船夫说上阵子死了个人,恁回事?”
“我们这有人家养狗,上回那外乡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来了之后被狗追了,人生地不熟的,那人估计也是被狗追得慌了神,没路逃跳水里了,不会水,淹死的,哎,你说这什么事啊。”高迎山摇了摇头。
叶子楷也笑着跟着摆头。
高迎山问道:“你们要不要借一宿?我同他们说一声,给你们安排个房间。”
秦年看了看秦琤,道:“可以吗?”
高迎山爽快道:“可以啊,只要你们不要让谢公不快就行,谢公向来讨厌外人的。”
叶子楷嗤笑道:“那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唐高恕:“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秦年道:“还是日暮前回去吧。”
高迎山没多说,又走了一会儿,到一面镜湖前,一里外的对岸又是一片土地,放眼只有三四间屋舍。
众人停步,叶子楷疑问:“没路了?”
高迎山指了指湖边,有竹筏。
“......这么麻烦,咱这有这么多人,只两片竹筏,岂不是要来回数趟?”叶子楷搔首。
高迎山道:“不用,我这一队人都是会轻功的,这湖泊不大,可以踏水而过。”怪不得回春坊都是姑娘,男性都跑到这边当护卫了。
叶子楷假意惊诧道:“哇喔,这么厉害,回春坊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会武功的?”
高迎山尴尬一笑:“保护谢公。”
叶子楷只“啧啧”两声,自己先不要脸地跳上竹筏,装作文弱公子,叹道:“哎呀那我只好坐竹筏了。”
秦琤和秦年也上了竹筏,白才福随高迎山上了另一架,唐高恕翻了个白眼,噌噌噌踏水到了对岸。
“哥哥是不是饿了?”日头正盛,温度比早晨上升了许多。
“还行,阿年饿不饿?”秦琤一笑,生病以来感官衰退得厉害,肚子很少饿。
秦年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够,冲他笑了笑。叶子楷惊奇地看着他们俩。
高迎风在对岸,朝着率先抵达的唐高恕作礼,唐高恕难得没脾气地问候了他一声。
秦琤大老远就作揖笑道:“有缘果然能再见,迎风兄,好巧。”
高迎风衣袖飘飘,作揖道:“云公子,秦姑娘。”
叶子楷小声道:“就我没名号。”
高迎山喊道:“哥,他们误入了龙潭,被我碰上,云公子体弱,借个地歇脚。”
高迎风点了点头:“我会安排的。”
秦琤在房间里休息,秦年和白才福照顾着,叶子楷寻人家借东西,准备把三头肥鹅处理了,唐高恕不知又哪句话得罪了高迎山,两人扭打了起来。
高迎风前来看望秦琤,秦琤道:“阿沚又和迎山闹上了,会不会吵到那位谢公?”
“不会,谢公住处离这里尚有距离。”
秦琤道:“今日多谢迎风兄了。”
“举手之劳。”高迎风浅笑道,“还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回春坊别的没有,药材管饱。”
秦琤笑着颔首,道:“多谢美意。”
高迎风离开后,秦琤坐了许久,又说在里面胸有些闷,外边风清,不若搬了椅子去外面吹吹风赏赏山水。
秦年给他披了厚斗篷便允他去了。
秦琤笑她:“完了,要是给钟离央看见了,哥哥非得以死谢罪不可。”
秦年也轻轻地笑了一声,要给钟离央那醋坛子看见了,自己都要完蛋。嘴上却道:“怕什么?他若是欺你,我便揍他。”
秦琤摸了摸胸膛,灿烂笑道:“没白疼阿年。”
白才福把椅子搬到外面,唐高恕如旋风般从屋顶跳下,大吼道:“傻逼!敢过来我就再把你丢到湖里!”
“唐大哥,哥哥要休息,休要吵。”秦年道。
秦琤坐下,捧过白才福递来的热水,道:“阿年不是要跟他比试么。”
“嗯。唐大哥,我们到湖那边比!”秦年目光一转,疑惑道,“你没有带剑么?”
秦琤笑道:“他不用剑,一双手,迎刃而解。”
秦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飞身后倾半里,声音清零穿林而过,红衣道:“唐大哥,请赐教!”
唐高恕正欲迎上,却被秦琤喊住:“阿沚啊,你可以骂我,但我妹不能输。”
唐高恕竖了个中指,直言不讳道:“狗人!”遂点足一跃,踏空而去,秦琤屋前椅上,远远地看着两人打斗,双手把杯盏捧在膝盖上,浅浅一笑。
光阴虽长,却难从老天爷手中偷来半日逍遥。
秦年与唐高恕从岸上打到水上,秦年防了唐高恕好久,一直担心他发唐门暗器之类的,结果并没有。
他修的是掌法,凶猛如本人,掌力大得惊人,秦年避过的方向,竹林倒下大片,这还没完,空手接白刃说来就来,一双手掌可攻可守,没有武器却比有还可怖。
当然秦年也不是吃素的,她身体大盛,九渊剑也是召之即来,好久没遇上这么强劲的敌手,兴致也倍增,招式信手来,一记‘探魂’教唐高恕连连后退,招如其名,失魂之意名不虚传,唐高恕十招之内竟然只守不攻,似是没找回魂魄。
衔花填海也使得比之前好很多,借着竹叶朝唐高恕纷纷袭去,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唐高恕掌气一堆,一整堵竹叶墙朝四个方向散去,七零八落。
秦年反身跃起,剑光一闪,‘地圻立乌’!
而他就像早有预料般,几掌气流加上几个侧身,以极快之势躲开了,秦年惊了,这是在她面前躲开地圻立乌的第一个人。
果然,仙武赛事夺冠,此人不得小觑。
一招出自秘籍的加速技能使出,却又一次教唐高恕昏了头,一时找不到南北,她一愣,又故意使出几招向天阑的招数,一一被唐高恕熟稔化解,她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这两日,她总有一种感觉,她越活越清醒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人情世故,洞明了人心人性,才算是彻悟人间。
她手中的这把剑,浴火又饮冰,也曾气贯长虹,瞥过滓泞邪佞,锋指枯骨守江山。而她浊世中孑然而行,也曾壮志凌云,行途披肝沥胆,孤勇委心抱长终。
原来人忽然变老,只一梦而已。
叶子楷从西边奔来,左右手各有叉着半只鹅的竹签,鹅肉在秦琤面前晃了两下,贱兮兮道:“喏,刚烤好的,趁热吃,我可不管你什么能吃什么吃不了,人生嘛,先快活地吃肉喝酒,再论那些个悲壮死生,来!你不吃我可独吞了!”
秦琤抬眉笑眼看了他一眼,接过一支竹签,又朝着红衣望去。
叶子楷咂了咂嘴,用鹅指了指前方,道:“诶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你妹一见到你,就变了个人似的,天天柔声细语的,学会跟人说话了,还天天笑,诶你说他妈是不是见鬼了?”
秦琤把目光从秦年身上挪开,对着鹅肉啃了一口,眉眼又弯了:“变开朗了,那还不好?”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她之前还防你,厌你厌得半死,平时跟她心上人在一块都没这样,怎么一碰上你就有说有笑了?你是不是下了什么药给她?”
秦年和唐高恕那边已经结束了,正朝秦琤这边赶来,秦琤起身,眼中红衣翩跹,语气都忍不住温柔下来,他道:“你不懂。”
叶子楷:“嘁,我不懂,就你懂女人心,行了吧。”
秦年跑过来,一看到叶子楷的烤鹅就蹙眉头,道:“哥,少吃油腻的,我去抓几条鱼,给你做鱼汤。”
“不用,这个就挺好。”他转了转竹签,笑眯眯道。
唐高恕也至,头四处转,问道:“我的呢?”
叶子楷撕下肉,满嘴油腻,含糊不清道:“哦,在那边,烤架上还有一头!”
秦琤一脚踹向叶子楷:“还不快给阿年拿过来!”
叶子楷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晃晃悠悠走去拿。
白才福小步跑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紫,让人看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秦年道:“白叔,不急,慢慢说。”
白才福吞了一口口水,道:“不好......不好了......谢公......谢公发现了......在......在骂高迎山......”
秦年道:“我去看看。”转头又吩咐道:“唐大哥你去抓几头鱼,鳞片刮干净,等我煮鱼汤。”
秦琤拉住她:“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