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年再去找他,已经人去房空了,秦年还多确认了一眼——他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据说钟离央被削官了,不知道消息可不可靠,秦年猜过去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原因。群情激扬的老百姓们得知他们的九州战神不愿意为自己斩妖除魔,风言风语传遍大街小巷。
以前骂自己从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钟离央,秦年才真的体验到什么叫“人言可畏”。
钟离央戎马十年,平乱千次,用身上的伤疤换来天下人的安康,如今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爱情,违背了天下人的意愿,就要受到难听的辱骂。
说他不忠君,天下能比他忠君的屈指可数,说他不爱民,拨款散粮济世都济到狗身上去了?在百姓眼里一向大公无私的好人一旦有了一点自私的心,就要被千夫所指,就要被冠上道德的高帽被别人追在后面要求他完成他所谓的“责任”,他欠谁的?非要自始至终为国为民,非要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而那些振振有词的人,以伤害别人的手段来掩盖自己的软弱无能,可耻可笑。
高迎风被回春坊总坊的人通知,药王谷老谷主得知他与秦年呆在一块,数月不还,勃然大怒,现在派人来把他领回家。
高迎风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死活不肯离开秦年,弟子们一天来回好几趟,就差痛哭流涕给他下跪了。
从此江湖上又多了妖女的一件风流事,迷得回春坊首徒神魂颠倒。
不过诛杀祸国妖女的口号喊得渐渐小了下来,大抵是因为秦年许久没有出来作祟了,风不起尘沙渐定罢了。
初夏羊蹄甲开满眼,秦年和唐高恕也不嫌热,在树下面打架,高迎风坐在屋檐下剥着玉米。
说到此位公子哥,可谓是怂到一种境界,与秦年呆了将近三月之久,除了在钟离央闯来要带她走的时候站出来表现一下男子气概外,其他时候在秦年面前都怂得堪比太监,每天除了采药抓药煎药煮药就剩看书吃饭睡觉和问候秦年的身体状况,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作为。
唐高恕近来被频繁前来要人的回春坊弟子整得心情很差,除了和秦年打架之外找不到别的乐趣,被悠闲日子折腾得倒是学会看书了,虽说也不是什么正经学问。
秦年打得大汗淋漓,准备去洗个澡换件衣裳,听到犬吠,有人在门外。唐高恕眉头一蹙,不耐烦地过去开门。
钟离央一脸淡泊地走进来,唐高恕向上一吹头发,一个白眼迎接。
秦年一愣,第一句话便是:“你还没走?!”她以为钟离府近日没有传出消息是因为钟离央已经回北疆了。
钟离央粗鲁地抓着她的手腕往房间里走,秦年挣脱不了他,骂道:“你干嘛!放手放手!疼!”
钟离央把她甩进房间,关了门。秦年一脸警戒地看着他,双手护在自己的胸前:“你你你......想做甚......”
钟离央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两件事。妙妙下山了。小傲回来了。”
秦年一怔,失笑垂下眼,道:“所以呢?就为了这个你过来找我?确定不是随便说一个理由过来跟我上床的?”
钟离央咬了咬牙,道:“老子跟你上床还需要理由?小傲这次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秦年假装惊讶,微微挑起眉毛,倒了一杯茶水给他,在他喝水的时候拿袖子为他擦掉额角的汗。
钟离央抬眉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茶水里,继续道:“西北动荡,李茂前后吃败五仗,国界线逼退一百里,已经进犯到祝城一带。敌军之中,就有小傲。”
秦年毫不惊异地点点头,道:“妙妙呢,去找小傲了?”
“嗯。具体我不知道,但小傲这次回来应该是报仇的。”
看来秦年猜错了,亡国之仇、杀师之仇尽数奉还。
秦年沉吟片刻,问道:“所以呢?你今天过来告诉我这些,想让我怎么样?”
钟离央脸色沉重,抓着秦年的手,道:“我是为你好,不要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国中人心涣散,加上这次西戎来势汹汹,非同小可,你孤身奋战,没有胜算。”
秦年内心暗骂:合着万千戎狄大军就打我一个?
“钟离将军,你有事说事,休与我拐弯抹角。”秦年抽出自己的手,顺便按了按自己的虎口穴。
钟离央一手揽过她的腰,逼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顺势揉按着她的虎口穴,温热的鼻息从秦年耳后传来,他好听的声音萦绕耳畔,听得秦年一阵酥软:“你随我回军中去,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受。”
秦年不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脸红一大片,还要装作平静:“你少动手动脚。”
钟离央抱着她,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亲她的下巴,良久不说话。秦年疑惑地看他一眼,想到他应该是在等自己的回答,她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你什么时候走?”
“皇上还没下旨,不过应该快了。”
秦年瞅他一眼,道:“那你急什么。”
钟离央前言不搭后语:“我想跟你上床了。“
“......”秦年小声道,“我也有点。”
钟离央低笑几声:“可是你身上好臭。”
秦年嗔道:“你也香不到哪里去好吗。”
钟离央吻了吻她的嘴唇,又啄又咬,秦年干脆把双腿张开,面对面坐在他身上,纠缠难分。衣裳一件件剥落,律动带动着热吻,空气中弥散着暑气和情.欲,依稀传来沉吟和娇喘。
两人换了好几种体位,从秦年叠在钟离央身上到她背对着钟离央趴到桌上最后二人滚在床上正面回应着对方。
直到钟离央缴枪,落日西沉了,秦年才发现自己跟他共赴巫山了整整一个下午,她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钟离央被她推去洗澡,不若那样,看他那副一夜七次的神采秦年怕十天下不了地。
钟离央出浴的时候朝她抱怨水里都是草药味,秦年表示习惯就好。
钟离央缠着秦年在洗澡房里又亲了一会,秦年笑他这次竟真的是来找她上床的。
钟离央拿布擦了擦头发,睫毛湿漉漉地垂下,他扬起眉毛,颇有委屈之意,道:“没有,只是一见到你就忍不住。”
钟离央洗完就出来让风吹吹头发,换秦年洗。他见唐高恕跑到秦年房间门外大吼:“我的饭呢?晚饭呢?饿死了!快出来!再不出来晚上又要吃高迎风那个傻逼做的药膳了!”
钟离央不动声色听完,一想:不成,自家老婆成天给别人做饭,这一群杀千刀的,迟早全阉了。
秦年洗完之后高迎风药膳做到一半了,唐高恕和秦年合力要把他做的一堆鬼东西扔出去,高迎风不让。
唐高恕抠鼻:“哦,那行,你自己做的自己吃吧。”
高迎风郑重地点了点头,秦年就和高迎风在厨房各忙各的,钟离央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冷眼看着屋里,唐高恕也不敢走远,站在屋外面盯着钟离央。秦年觉察背后一直有着一道犀利的目光,被盯得有点毛毛的,想叫高迎风递过来一些煮好的豌豆也不敢说。
钟离央一上桌,气氛变得格外不同寻常,怎么看怎么怪,秦年早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唐高恕夹一筷菜吃一口饭就瞅他一眼,不爽都写在脸上,高迎风面对独特的药膳,心平气和地吃着,吃了一会看了钟离央一眼,又觉得自己的背挺得没钟离央直,又仰首挺胸了一下,于是在众人眼里的他,低头吃了几口又突然直起背,然后过一会又松懈下来,如此反复循环。
一场晚饭下来,没人说话,太诡异了。
罢,就此散宴。
唐高恕背倚门框,对着桌上吃着剩菜的钟离央忍不住问道:“你还不回去吗?”
钟离央喝完鲢鱼汤:“不。”
唐高恕嘴角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秦年笑了一下,给钟离央递来擦嘴巾,边收拾碗筷边道:“府里饭菜哪有这里好吃,怕是钟离王爷要赖着不走了。”
钟离央道:“我在等圣上旨意,在哪等都一样。”
秦年看他一眼,一样才怪。高迎风接过她的碗,端去厨房洗碗,秦年把凳子推进桌下,学着秦琤的口吻,道:“阿沚,若我要跟着他去打仗,你跟否?”
唐高恕捂了捂胸口,似乎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脸上一阵绿一阵紫,憋了半天,终骂道:“你说我能不跟着吗?”
问的是反问句,秦年生生听成了疑问句,回答道:“可以啊。”
钟离央反感地皱眉:“他跟着干嘛?”
秦年笑眯眯地看着钟离央:“他要是不跟着我,也只能留在回春坊跟狗玩了。”
唐高恕听完脸色当即变了,恐说道:“我不要。”
高迎风从厨房探出一个头,道:“我也要去。”
唐高恕扶额,钟离央更是“啧”了一声,秦年也习惯他的积极了,好声好气道:“那你先回去同老谷主请示一下。”
高迎风耷拉下眼皮,继续默默洗碗。
钟离央留在这里等了两天,跟秦年上了五次床,就是等不到旨意。秦年看得出他隐约有点不安,遂道:“这里消息闭塞,外面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我们回去看看吧,反正现在我坐马车都不用钱了。”
对于秦年的自我戏谑,钟离央并没有表现得很愉快,只握了握她的手。
既要出动,唐高恕势必随行,高迎风就显得很委屈了,被勒令在家——为了替他们甩开回春坊和药王谷等一干势力。
唐高恕道:“反正你也没什么用处。”
钟离央很高兴,纡尊降贵道:“你的任务光荣且艰巨。”
秦年摇摇头,感叹这一群人都是个什么些人,留下个纤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