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最后实在无处发泄心头的焦虑，约了朋友出门喝酒，意外撞见陪朋友逛街的蓝渺，醉醺醺地和蓝渺说了很多话，不知不觉就把心里的秘密全部吐了出来……
朋友们都劝他和她分手，让他别为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委屈了自己。说的人多了，他慢慢也觉得本该如此。
他原想亲口和她说分手，然而话到嘴边，心里总会腾起不甘和难受。他很清楚，他对她依然抱有深刻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一再犹豫，便成了如今这幅局面。
“程允嘉，我没有……”被男人眼里的怀疑刺痛，女生第一次放下尊严，艰难地说出解释的话，“我告诉你，景棠一直在保护我，不是骗你的。”眼泪滑落，她哽咽道，“我没有……”
女生的两滴眼泪仿佛利刃扎在他心口上，程允嘉下意识抬手，想把她抱进怀里。
景栀迅速后退两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程允嘉微怔。
“我跟你解释，并不是为了获得你的同情。”景栀摸了一把眼泪，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我只是不希望，景棠做出的那些挣扎和努力，到了你们嘴里，全部变成肮脏又龌龊的怀疑。”
程允嘉：“……对不起。”景栀外表看起来柔软可欺，其实他很清楚她倔强刚烈的性子——在蓝渺说出“脏”的时候，他和她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程允嘉，我们分手吧。我……”
“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
女人冰冷的声音打断景栀的话。三人寻声看过去，就见包间的门开着，原本鬼哭狼嚎的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几个人看戏似的蹲在门口。
说话的女人化了浓妆，嘴里叼着一根烟，斜斜的倚在门框上，冰冷的目光定格在景栀身上。
“表姐……”程允嘉尴尬地叫了一声，没好气地对后面看戏的几人挥拳，“看什么看，还不滚进去唱歌！”
有人撑腰，几个损友无视他的威胁，更有甚者还朝他变了个鬼脸。
程允嘉：“……”只能把目标转向领头的女人，放软了声音央求道：“表姐，这是我的私事，你别管，好吗？”
“不好。”魏知和吐出烟圈，懒洋洋地说道，“我可不是管你的事，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哭哭啼啼装可怜罢了。”
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魏知和走到景栀两步外停下，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挑眉道：“你就是我表弟的前女友——那个据说和自己养父滚过床单的小白莲？”
“表姐！”
“我没有。”景栀脸色依然苍白，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紧，才克制住骂人的冲动，“这位女士，在和别人说话以前，请先带上你的教养。”
“你在教训我？”魏知和弹了下烟灰，咯咯笑道，“你知道以往那些不知好歹教训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我不知道。”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浸湿，景栀强忍着战栗，冷声道，“如果你是威胁的话，我也不怕。”
到底是小孩子啊。魏知和扔了烟头，用足尖慢慢碾灭：“威胁？——小妹妹，只有幼稚的小姑娘才会威胁人。”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扬手一巴掌打向女生的脸颊，“我通常都是直接动手。”
“表姐！”自家表姐性格霸道，从来容不得别人顶撞，他小时候没少在她手里吃苦头，是以即使知道自家表姐做的不对，程允嘉也只是喊了一声，不敢冲上去阻止。
巴掌来得猝不及防，景栀下意识闭上眼睛，闪躲不及。
“我说。”手被人扣住，停在距离女孩脸颊一寸的地方。男人单手插兜，随手将魏知和甩开几步，打了个哈欠，“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好意思么？”
踉跄两步后勉强稳住身形，魏知和瞪着多管闲事的男人，咬牙道：“苏忘尘！”
“我听得见，别叫这么大声。”苏忘尘踏出一步，把呆滞的景栀挡到身后，声音慵懒地自言自语，“上次相亲时就觉得你这女人泼妇得很，如今一看，啧，果然如此。”
“苏忘尘，你骂我？！”魏知和气得恨不得脱了高跟鞋砸他头上。
没等魏知和想到更凶残的反击的话，苏忘尘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他冷冷看向程允嘉，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是她男朋友？”
男人明明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程允嘉却在瞬间绷紧身子，咽了咽口水，点头：“是。”
“不是。”景栀同时出声，在苏忘尘回头后，涩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在刚刚。”
“哦。”目睹吵架全程经过的苏忘尘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又看向蓝渺，“你是她前男友的现女友？”
“我……”有魏知和在，蓝渺忌惮，不敢擅自承认。
“我们只是朋友。”程允嘉涩声道。
苏忘尘指了下蓝渺，漫不经心地说道：“魏知和，你和那丫头很投缘？”
“关你什么事？”她和蓝渺不过见了一面，哪谈得上投缘？
“那你干嘛帮她一起欺负你弟弟的女朋友？”苏忘尘似是不解，“就因为人家先提分手？还是说，因为背后嚼人舌根被听到所以恼羞成怒？”
“我什么时候背后嚼人舌根了？！”她才不屑于做这种事——她通常都是直接动手。
“背后议论别人已经亡故的亲人，满怀恶意地说些毫无根据却能置人于死地的话，你们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青年，真是还不如那些大字不识的市井泼妇。”男人随意地点了点在场的几人，挑眉笑道，“以他人的痛苦作为娱乐的谈资，可是会遭报应的。”
他一句话骂了在场所有人，偏偏几个年轻人被他的气场唬住，一时间面面相觑，没人敢骂回去。
“你是谁啊？”蓝渺最先回神，她意有所指，“这么维护景栀，你是她朋友？”
听到这话，程允嘉落在景栀身上的目光更加复杂——是了，不管什么时候，在哪里，小栀总能吸引到很多优秀青年的追逐。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苏忘尘回答得毫不犹豫。
景栀：“……”
蓝渺：“救命恩人？”什么鬼？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知道什么是救命之恩吗？”苏忘尘用逗小孩子的调调问道。
蓝渺：“……”这人果然有病！
“救命之恩就是，在我这里，她要一辈子鞍前马后任劳任怨才能勉强偿还的恩情。”
一众人：“……”他真的不是在趁机占景栀便宜吗？
“你说，是不是？”苏忘尘还不忘回头问景栀。
看在他救了她两次的份上，女生点点头——至于一辈子鞍前马后任劳任怨……这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只怕也用不到她。
“听到了吗？”苏忘尘随手搭在女生肩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在魏知和惊讶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说道，“要给我鞍前马后的人，我还没舍得欺负，别人要是先欺负了，我总是不开心的……”
他的视线在众人面上扫过，冷笑道：“我不开心了，惹我不开心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凌厉的视线在程允嘉脸上一顿，男生顿时吓得退了两步，险些被地毯绊倒。
“苏忘尘，英雄救美意思一下就算了，玩太大，我怕你收不了场。”魏知和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在那件事没发生前，苏忘尘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会玩，身边女伴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就因为他毫无定性的不羁性子，苏老爷子才会想方设法给他介绍对象。
“看来，你没听懂我的话？”感觉到手臂下的身体彻底僵硬，苏忘尘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女生搂紧了一点，轻笑道，“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话？”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前两天还是我的相亲对象吧？”魏知和讥诮道，“我要是把你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告诉苏爷爷……”
苏魏两家本就想结秦晋之好，若是被苏爷爷知道苏忘尘为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打了她的脸……他别想好过，景栀更是别想脱得了干系。
“不用。”苏忘尘懒懒地回道，“爷爷那里我会去说，至于你们——”男人打了第三个哈欠，“管好你们的嘴，别再打景栀的主意——不用苏家出手，我一样可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男人搂着女生下了楼，程允嘉这才恢复了一点生气。他悄悄擦掉鬓角的冷汗，小声道：“表姐……”
“喊我也没用。”魏知和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你没听见——那是苏家的老三，苏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你要是命够硬，就去和他抢。”
“苏三少？”身后的几个青年是他们的发小，对帝都的苏家有所耳闻，“苏三少原来是这幅样子？和传闻里有点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
“我听我姐说，苏家的三少玩得狠也玩得开，出了名的薄情寡义，据说曾经有妹子用自杀做威胁，他眼都没眨一下，就那么看着人家死在他面前……”
“啊。”原来是这么一个花花公子？蓝渺的心里再次平衡了——还以为景栀攀上了高枝，没想到最后成了有钱人手里的玩物，呵，看她以后还哪有脸装得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
……
出了ktv，景栀不着痕迹地躲开苏忘尘的手，离他远了两步，温声道谢：“苏先生，谢谢你。”
“唔，顺手罢了。”手机响起，苏忘尘看了眼来电显示，无奈接起：“爷爷。”
“你个臭小子！不接我电话！”手机里传出老人暴怒的咆哮，隔着几步外的景栀听的一清二楚。“又跑到哪里滚混去了？！说！是不是又去祸害人小姑娘去了？！快给我滚回来！看劳资不打断你的狗腿！”
“爷爷，我没鬼混，出来处理公事。”苏忘尘揉着眉心，被老人吼得头疼。
“公事？什么公事这么要紧？！”老爷子分贝不低反高，“快给我滚回来，你陈阿姨带了女儿来我们家做客……”
“爷爷！”就知道打电话不是什么好事。苏忘尘打断老爷子的话，“我不着急……”
“不着急什么？！你不看看，都快三十的人了！你已经是晚婚晚育的年纪了！大龄剩男知道吗？再过两年就挑不到媳妇儿了！”
老爷子在那头痛心疾首，苏忘尘很想挂断电话。
“噗……”被老爷子的话和男人无奈的表情逗乐，景栀笑了声，意识到不礼貌，连忙捂住嘴。
苏忘尘闻声看向她，忽然眼睛一亮：“爷爷，其实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男人说着，把手机塞到景栀手里：“小栀，乖，跟爷爷打声招呼。”
景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