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逆光而立，黑色的西装被明亮的灯光渡上一层暖色的绒边，让他看起来似乎人畜无害。
“又是你！”蓝渺认出来人——这家伙是跟着景栀的幽灵吗？每次都能在景栀遇到麻烦时及时出现！
“好巧啊，又是我。”苏忘尘似笑非笑地回道。
“苏先生，你不是景栀的朋友吗？”蓝渺嘲讽道，“报了警，你准备把景栀一起送到局子里喝茶？”
“哦，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男人露出恍然的表情，走到景栀身边，动作利索地把人打横抱起，“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我不是她的朋友，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种时候，还在纠结称呼的问题？
怀抱着女生柔软的身体，苏忘尘心情不错，对着造型凄惨的三个女生抬了抬下巴:“宋经理，待会儿秦夜白带人来，你就把她们三个交给警察，哦，对了。”他瞟了眼蓝渺，“还有她。”
“是。”得到吩咐的保安经理一挥手，几个人高马大的安保人员立刻站出来，架着蓝渺和她的小姐妹往酒店入口走去。
晚风拂过，送来女生愤怒的咆哮:“苏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只抓我们四个？你这是徇私枉法！你……”
“怎么？”对女生的咒骂充耳不闻，苏忘尘咬碎嘴里的糖，冷笑道，“你们不走，等着我让保安请你们？”
“啊，走，马上走！”开玩笑，现在不走，难道真的到警察局喝茶？最识时务的李雯同学耙耙鸡窝似的头发，脚底抹油，“我们回学校，太晚回去会进不去宿舍的……呵呵。”
“啊，对，回学校，别被辅导员查到了……”
“走走，出去打车……”
被男人唬到，一群学生做鸦雀散。
景栀:“……”雯雯，你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你不要我了吗？
抱着迷迷糊糊的景栀回到酒店，苏忘尘脚步顿了顿，客服经理已经迎了上来，客气地说道:“苏先生，刘董他们还在楼上等着您，这位小姐需要我安排人帮您送到房间去吗？”
“不用。”苏忘尘直直往电梯走去，“跟那些老人家说，我要去休息，让他们回家陪老婆去吧。”
“哎？”客服经理懵逼。
“春宵一刻值千金，懂不懂？”苏忘尘掂了掂怀里的女生，一本正经地说些粗暴的话，“我要和我家小栀逍遥快活，让他们自己滚蛋。”
客服经理:“……”自家这个老总说话真让人来气，却又没胆子反驳。
险些被他掂吐了，景栀搂紧苏忘尘的脖子，嚷嚷道:“苏忘尘，你抖什么！？我这么轻你都抱不起吗？哼，这么虚，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这姑娘可真是敢说啊！客服经理惊讶得张大嘴巴，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要知道，以前那些跟着苏少来酒店的妹子们，就算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没人敢这么对苏少说话！
没把女生醉酒的胡话放在心上，苏忘尘悠闲地低头看她，轻笑道:“小栀很关心我啊？”
“嗯，我关心你。”景栀艰难地抬手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你都到了晚婚晚育的年纪，再过两年就找不到媳妇了，要是身体再不好，可怎么办哟。”
任凭女生温暖的小手在头顶拍了两下，苏忘尘舔了下后槽牙:“景栀，你喝醉酒后是不是会暴露本性？”
后颈凉嗖嗖的，景栀缩着脖子，往他怀里钻了钻，不回话。
送老板进了电梯，目睹全程的客服经理抽搐着嘴角，蹲到前台怀疑人生去了。
……
进到房间，苏忘尘把醉醺醺的女生放到床上，撤了领带去洗澡。
景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按捺不住翻腾的胃，果断爬起身，光着脚走到浴室哐哐砸门。
“苏忘尘！苏忘尘！我想吐！”
水声停了，男人腰上草草系了条浴巾，开门盯着她:“景栀，你要是进了卫生间不吐出来，我把你头按马桶里去，信不信？”
景栀拨开他往马桶跑:“苏忘尘，没有绅士风度！活该单身！”
女生忿忿咒骂完，开始抱着马桶吐。
异味飘出，苏忘尘打开换气，接了杯水递给她:“你是我见过的最不注意形象的女人——吐完了自己洗澡刷牙，我不喜欢和满身酒味的女人一起睡。”
原本伸手接水杯的景栀手指一顿，用力挥开:“不要你管！”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抱着马桶，小声嘤嘤，“男人都是混蛋！嫌我脏？我都没嫌他劈腿，他有什么资格嫌我脏？你们都是坏蛋！男人都是坏蛋！”
嘤嘤很快变成了失声大哭:“我讨厌你们！——明明死了就好了，你又不让我死，死了就不用听那些人说那么恶心的话！死了就好了啊……”
死了就好了……吗？真是单纯的小姑娘，不是说已经明白活着不容易了吗？何必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葬送自己的人生？
女孩哭得伤心，苏忘尘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放软了声音哄她:“小栀乖，那些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不用在意他们的话。”
“怎么可能不在意？”景栀打着泪嗝，抱着马桶垂泪，“我也想不在意，可是，就是忍不住要去在意啊，我也不想的……”
喝醉的女生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苏忘尘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把水杯喂到她嘴边:“漱口，然后睡一觉，再睁开眼，就是新的一天。”
“苏忘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景栀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看着他，不解的问道，“我们又不认识，又不是朋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每次都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
“哦，你可以理解为，我想睡你。”
“你干嘛想睡我？”醉酒的脑袋反应迟钝，她大着舌头说道，“不给睡！我们又不是夫妻，不给睡！”
所以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夫妻才能睡。
嗯，苏忘尘觉得自己得到了一条很有用的信息。
夫妻啊……男人笑了笑，把水杯塞她手里，“你自己漱口，我出去等你——出来时身上不是香的，你就睡地上。”
景栀:“……”晕乎乎的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她对着关闭的浴室门嚷嚷，“我又不是花！浇浇水就能香喷喷的！”
吼完，继续抱着马桶嘤嘤:“怎么办，没办法香香的，就要睡地板……妈妈，小栀不想睡地板……”
女孩迷迷糊糊呢喃着，歪到冰凉的地板上睡熟。
从浴室出来，男人很体贴地轻轻关上磨砂玻璃门，扯了浴巾换上睡袍。发梢滴着水，他却完全没有在意，在房间里慢悠悠地晃荡着，把窗户全部放下。
修长的手指在窗框上随意的划过，有金色的暗芒一闪即逝。
等他关好窗户，浴室里已经没了动静。猜测女生可能睡着，苏忘尘无奈叹了声，看向房间的一个角落:“出来吧，我知道你跟着她。”
角落的窗帘下，慢慢显出一个人性——虚浮不定的黑色怨气凝结而成的男人，唯有那双眼睛是嗜血的暗红色。
“景祥国。”看到怨灵这副丑陋的模样，苏忘尘淡淡笑了，懒洋洋问道，“你已死去多时，不去投胎，跟着景栀做什么？”
“你……”被叫破名字，怨灵眼里戾气更重，又是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你为什么可以看见我？”
“阴阳眼啊。”苏忘尘草率地回答一句，重复道，“你跟着景栀做什么？”
怨灵沉默。
他跟了景栀多日，想等她意志薄弱丧失信念之时，将其拉入阴世。
奈何景栀阳魂强大，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谁知被这个男人看破行踪。
“你想杀了景栀？”苏忘尘似是不解，“景祥国，捅死你的是景棠，你要报仇，不去找景棠反而跟着景栀？你傻子吗？”
“景棠那个贱人早就去往轮回！”他当然想找景棠，然而等他怨气凝聚成型时已是七天之后，景棠早就去往轮回，那个死掉的小白脸也不见踪影。“你若是能将景棠魂魄拉回阳世，我可以放过景栀。”
“你在威胁我？”苏忘尘乐了，“景祥国，你还真是个人渣啊！”无视怨灵身上陡然疯长的怨气，他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着挑衅的话，“景棠为什么弄死你，你心里没点逼数？死了还不安安分分滚去投胎，还报仇？”
“我养了她十六年！”怨灵愤怒地叫嚣，“我对她做的那些事，都是她和她妈欠我的债！”
“她妈欠你的债，你找她妈去讨啊。”苏忘尘冷笑道，“父债子偿这种戏码，早就过时了蠢货。”
“你早就知道我跟着景栀？”怨灵恍然醒悟了什么，厉声道，“你、你算计我！”
“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跟着景栀，就是为了等你。”苏忘尘叹道，“蠢货，乖乖滚去投胎，还完你的罪孽，还能凑个轮回，现在……”
他笑了声，满是讥诮:“现在，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