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方家夫妻领养后,每次放学,沈驰都会尽量在学校多逗留片刻,最好是一回家就可以洗洗睡觉,不用和那对温柔的夫妻打交道。
时间越久,他越是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那一家人的温柔。
不过,因了小女孩最近几天都会在小区楼下等他,所以少年每次都一边纠结一边把回家的时间提早。
今天是个例外。
想到明天要让监护人去学校,他心里烦躁,背着书包在小区楼下绕圈圈,没有立刻到平日里两人约定的地方。
被领养不到两个月,就被学校叫家长,而且还是因为被老师发现早恋……虽然他根本没有恋。
也不知道叔叔阿姨会怎么看待他。
少年郁闷地揉乱短短的黑发,一脚踢在路边的花坛上。
那个女生也真是的,情书写一次就够了,没有得到回应不就说明他对她没意思吗?写那么多,难道没有想过会给他带来困扰?
沈驰小声骂了句脏话,又觉得无奈。
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是凭着什么样的运气,写个情书,次次都能被“终结者”抓个正着。
她本人被抓住就算了,偏偏本人没见到,次次连累他。
要是写信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指着她的鼻子把她狠狠骂一顿——去他的绅士风度,去他的礼貌待人,去他的高冷人设!他不只想骂她,他还想动手揍她。
围着小区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再次回到起点,少年远远看到等在大门口路灯下的小小身影。
她正在东张西望的动作一顿,然后对着他挥了挥手,快步跑向他。
被看到了。少年无精打采地走向小女孩,在她扑上来抱他的时候伸手,手指抵在她额头上不让她靠近,任凭小女孩不停地挥动爪子嘤嘤着抗议也毫不手软。
自从第一次抱过他以后,她对他表达开心点的方式似乎就变成了拥抱。
不习惯被人抱的少年很快发明了对付她的办法,久而久之,这种举动似乎成了两人间特有的打闹方式。
这一次,心情不好的少年手上失了分寸,直接把小女孩推得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捂着额头,茫然地看他,撇撇嘴,欲哭不哭。
沈驰心里一慌,蹲下身:“没事吧?”
红着眼眶,方潋小声嘟囔:“有事,我屁股疼,脑门也疼……”
他帮她揉着泛红的额头,扶她起身。
本来准备撒撒娇的女孩发现少年不同以往的气场,试探着问道:“哥哥,你心情不好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她握紧拳头,“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小女孩捏着拳头把手臂凑给他看:“你看我的肌肉,在学校里都没人敢欺负我!”
肌肉?沈驰抽了抽嘴角,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白嫩的手臂:嗯,肉倒是不少,可惜不是肌肉。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皮肤,又麻又痒,方潋哆嗦了一下,收回手,一本正经:“见识过我的肌肉啦,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沈驰闲闲瞅她一眼,抬脚就走,不理她。
“哎哎哥哥,到底怎么了嘛?”她迈着小短腿艰难地跟紧他,“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呀。”
他不答,加快脚步。
“我猜……”她从身后紧紧拽住他的书包,任他拖着走了两步,“你是不是在学校犯了什么错,要被叫家长?”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少年下意识停下脚步,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到面前,微微挑眉盯着她:“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嘻嘻笑道,“我在学校惹了麻烦被叫家长,表情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她来了兴趣,抓住他的手指晃悠着,“我听爸爸说你在学校可受老师喜欢啦,为什么这次要叫家长呀?”
他抽回手插进口袋,慢腾腾往前走着。
得不到回应,方潋继续猜测:“不会是早恋吧?”
沈驰:“……没有早恋,只是收到了别人写的情书,被老师知道了。”
“哦……哥哥这么帅,在学校是不是很多女孩子给你写情书?”
“一般般。”
“一般般是指一般般帅?还是给你写情书的女孩子一般般多?”
“……走开,别烦我。”
……
今天南嘉乐回来的很早,沈驰带着方潋进门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有了饭菜的香味。
“妈妈,我和哥哥回来啦!”
“回来啦。”女人系着围裙握着铲子,闻言从厨房里探出头,“桌子上有洗好的樱桃,你们先吃点,还有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好。”方潋跑到沙发边坐下吃樱桃。
沈驰到厨房门口喊了声“阿姨”后回房间放书包,刚一开门,就听到方潋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他的耳朵。
“妈妈,哥哥明天要叫家长!”
他开门的手一颤,恨不得回去堵住小女孩的嘴,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叫家长?”显然对女儿的话很在意,南嘉乐关了火,走到厨房门口,“小驰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这话是问他的。
少年低头不语,脸颊上仿佛燃着火,一直烧到心头,又闷又燥。
“不是。”
方潋噔噔跑到南嘉乐身边,踮起脚凑近母亲的耳朵。
南嘉乐配合的弯下腰。
方潋双手围成括号,自以为轻声细语:“学校里有女生暗恋哥哥,给哥哥写情书,结果情书被老师发现了,所以要哥哥叫家长去学校……”
沈驰:“……”你还能说得再大声一点,我完全听不见你说了什么。
“啊?”南嘉乐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没有预想中的不耐烦或者生气,女人笑弯了眉眼:“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对不起。”沈驰深深垂下头,双手在身侧握紧,不敢看长辈的表情,“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师没说一定要叫家长,明天我可以……”
“没关系哦。”女人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轻笑道,“收到女孩子的情书,说明我们家小驰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啦——通常优秀的孩子才会受欢迎。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女人的手抚在肩膀上,沈驰身体僵硬,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再说了,你都已经高二了,也是个大孩子,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可以试着谈谈恋爱。”南嘉乐一本正经,“好孩子要学习恋爱两不误啊。”
沈驰:“……”
他忽然发现,面对这家人时,他最多的反应就是无言以对。
方潋:“哇,哥哥真厉害!”
沈驰:“……”厉害什么?学习恋爱两不误吗?好想捂住她的嘴。
吃饭的时候,南嘉乐把学校里的情况跟方铎重复了一遍,男人听完也是哈哈大笑,一边揉乱少年的短发,一边感慨“年轻真好”。
夫妻俩的反应让沈驰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想过要多讨他们的喜欢,至少不希望被他们讨厌。
……
因为被叫家长,放学后沈驰一个人留在教室,等同学们都走得干干净净,他才起身去办公室。
手机响起。
少年接起电话。
“哥哥,我和爸爸到学校啦!”小女孩软糯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可是我和爸爸迷路了,你们老师的办公室在哪里呀?你能不能来接一下我们?我们走了好久没找到办公室和你的教室……”
沈驰:“……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小女孩似乎在找标志性建筑,方铎在一旁提醒,“物理实验室。”
“我们在物理实验室门口!”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少年一脸莫名:物理实验室离办公室差三栋教学楼,这两人是怎么能神奇的迷路到物理实验室去的?
……
接到两人时,方铎一脸尴尬地笑:“哈哈,这学校有点大……哈哈。”
方潋趁机告状:“都怪爸爸,说什么要参观哥哥读书的地方,然后我们就迷路了!难怪妈妈总说爸爸不靠谱!”
敲了下女儿的脑袋,方铎虎着脸:“有你这么说爸爸的吗?”
方潋捂着脑袋往沈驰身后躲:“本来就是!”
方铎撸袖子:“你过来,你看我不揍你!”
方潋:“你打我我就告诉妈妈,我才不怕你。略略略~”
沈驰:“……”
好不容易搞定在物理实验室门口互相伤害的父女两人,沈驰忽然觉得让方家叔叔作为监护人来见老师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
到了办公室,方铎总算恢复成稳重家长的模样,客气地和老王握手:“王老师你好你好,我是小驰的监护人方铎,我们家小驰给你惹麻烦了啊,多谢你照顾他……”
“哪里哪里,方先生太客气了。沈驰这孩子挺乖的,老师都很喜欢他……”
没有别的学生叫家长的紧张氛围,两人呵呵呵的互相寒暄之后,老王终于想起正事。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粉色的信放到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方铎:“是这样的,桌子上这些呢,都是沈驰收到的情书,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些信被其他的同学发现了,所以……咳咳,在班上的影响不是很好……”
瞅着粉色的信封,方潋“啊”了一声,踮起脚趴在桌子上认真地看。
“这么多?”方铎险些惊掉下巴,看向沈驰,“都是女生写给你的?”
难道还能是男生写的?沈驰默默点头。
平日里表现沉稳的少年,在长辈面前说起这些,忍不住红了脸。
不想被旁人看到,他不着痕迹地低下头。
“我的天哪。”方铎喃喃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收到过这么多情书,你小子可以啊。”
“咳咳!”这监护人怎么回事?老王黑着脸咳嗽两声,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可别把好好的小孩子带坏了!
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方铎立马摆出一张痛心疾首的脸,教育沈驰:“你小子,在学校怎么能不好好学习呢?你知不知道老师为了教好你们,费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家长对你们抱了多大的期待?你怎么能把美好的校园时光拿来谈恋爱?就算谈恋爱,你不会偷偷谈吗?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
“方先生。”这监护人果然不靠谱!老王气得拍了下桌子,拿出教育班上学生的气势,“早恋不是小事,还请你能慎重一点……”
“啊,老师别气别气……”方铎连忙端正态度,“我回去会好好教育他,让他别去嚯嚯别家的小白菜……”
“方先生……”
“那个……”一旁看戏的方潋忽然举手,弱弱地说道,“这些信,是我写给哥哥的……”
余下三人:“……”等等,我们是不是听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