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光线很暗，但是不妨碍他看清桌子上摆放的巨大的蛋糕，以及蛋糕上已经点燃的蜡烛。
火光跳动着，在周围三人的脸上投下温柔的光影。
他呆呆站在房间门口，不知该作何反应。
“哇，哥哥一点也不惊喜吗？”方潋跑过打开灯，又跑到他面前歪头打量他的神色。
南嘉乐摘下头上戴着的生日快乐的帽子，没好气地说道:“我就说你们这样会吓到小驰的！”
“这不是想给小驰惊喜嘛……”方铎果断甩锅，“都是潋潋的主意，我就是配合。”
“你还说……”
“哥哥。”没理会身后“打情骂俏”的爸妈，方潋抓住沈驰的手，把他拉到桌子前，举起桌子上的礼花对着他喷了一下，大声道，“生日快乐！”
“嘭”地一声，成功惊吓到方家夫妻，也成功唤醒呆滞的沈驰。
少年看着制作精致的三层大蛋糕和上面“16”造型的蜡烛，蓦地红了眼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开口声音里的哽咽还是透露了他的情绪:“谢谢……”
他顿了顿，小声重复:“谢谢。”郑重又感激的语气。
拧着丈夫胳膊的南嘉乐一愣，轻轻笑了:“傻孩子，和我们这么客气干嘛。”
“主意是我出的！”方潋适时凑上来邀功，“哥哥，你快谢谢我。”
小姑娘顶着生日快乐的纸帽子，脸颊上挂了好几片亮晶晶的彩纸，像只小花猫。
他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摘掉她脸颊上最大的那片彩纸，低声道:“谢谢小潋。”
方潋有模有样地回道:“不用谢。”
一旁看戏的两位家长无奈摇了摇头:他们怎么生了个这么喜欢邀功的女儿。
“哥哥！哥哥！快吹蜡烛！”
早就习惯方潋的一惊一乍，沈驰面不改色地吹灭蜡烛。
小女孩期待地问道:“哥哥，你许了什么愿？”
沈驰道:“没有许愿。”
“哎呀，那不是浪费了一个生日愿望？”她一脸可惜，很快又认真地叮嘱道，“明年过生日的时候一定记得许愿哦。”
他点点头。
方潋忽然抬手覆在他额头上，担忧地喃喃自语:“哥哥你今天有点不一样，是不是病了？”
沈驰:“……”
南嘉乐一巴掌拍在女儿后脑勺:“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过生日咒别人生病的？”
方铎毫无同情心地附和道:“就是就是，潋潋你快把刚才的话呸了。”
方潋:“……”捂着后脑勺含着眼泪“呸呸”两下后，拽住沈驰的袖子，委屈巴巴地说道，“哥哥，生日蛋糕我要最大快！”
除了生日蛋糕，南嘉乐做了一桌好菜，惹得方铎颇为妒忌地揉乱沈驰的头发，心酸地小声感慨:“她可是好久没有下厨做这么多菜了，连我过生日的时候都没有这待遇……啧啧，羡慕嫉妒。”
“我也没有！”方潋在一旁附和。
沈驰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犹豫该不该安慰泡在醋坛子里的一大一小。
方铎心情不错，等菜上来后，他执意要和沈驰喝一杯，庆祝少年成年。
“说起来，小驰在开学就是高三了？你上学很早啊。”
“嗯，我小学跳过两次级。”
“哦厉害厉害，学习好的孩子不用家长操心……哎！潋潋，你看看你哥哥，你多跟你哥哥学学知道吗？”
男人嚷嚷完，忽然一愣，握着酒杯，打了个酒嗝，呵呵笑道:“潋潋……我家潋潋学习成绩也很好，她要是……要是在，一定会很喜欢你……”
他像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脸上有了悲伤的表情，呢喃道:“我家潋潋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的……”
“嗯？”沈驰疑惑地看了眼坐在一旁啃着鸡腿的方潋，没明白男人所说的“她要是在”是什么意思——潋潋不就坐在那里吗，啃得一嘴油的那个就是。
“瞎说什么呢！”南嘉乐推了把迷迷糊糊的老公，无奈道，“这家伙喝醉了就爱自言自语，我先扶他回房间休息，你们慢慢吃。”
两个大人离开，方潋动作迅速地擦擦嘴，从椅子滑到地上，飞快跑进房间，又很快跑出来。
她停在他面前:“哥哥，生日礼物。”递上一个小小的盒子。
沈驰接过盒子:“可以打开吗？”
“嗯嗯！”她猛点头，眼里还有期待。
沈驰解开盒子上系成蝴蝶结的丝带，打开盒子。
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水晶沙漏，蓝色的沙子正无声的从一端漏到另一端。
“时间是看不见摸不到的，妈妈说，沙漏可以记录时间的流逝。”小女孩一板一眼地说道，“我也想记录哥哥在我们家度过的每一天，因为以后的每一天肯定都是开心的，所以……”
所以，她送他沙漏？
沈驰微微一笑，动作温柔的阖上盒子:“好，我会记下的——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嘻嘻，那我过生日，哥哥会送什么给我？”她问，眼睛亮亮的。
沈驰:“……”忽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生日。
不只是她，这个家里其他人的生日，他都不知道。
少年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心虚地不敢看女孩清澈的眸子。
“哦，对了，我还没有告诉哥哥我的生日。”方潋忽然想起这事，“我是二月六号生日哦。”
她左右看了看，凑近沈驰，压低声音悄悄说道:“爸爸是三月二十四号生日，每次过生日的时候别人都会送他酒，妈妈说他是个酒痴……妈妈是十月十六号生日。”她停下喘口气，继续道，“妈妈喜欢陶艺，会自己做小杯子小花瓶，我去年想做一个送给她，结果失败了嘤……”
他聚精会神听着，把这些话认真记在心头。
那天晚上，沈驰做了一个梦，梦里是父母温柔的脸，他们捧着蛋糕到他面前，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跟他说生日快乐。
醒来后，他想，原来在他的记忆里，爸爸妈妈一直那么温柔。
……
因为工作调动，在高三时，沈驰跟着方家人一起回到清陵。
回到自己的故乡，方潋心情很好，拉着他逛过所有她熟悉的地方。
“我以前在这边读书，现在班上的同学不知道还认不认识我。”停在一所中学门口，方潋看着紧闭的大铁门，小脸上有了化不开的忧伤，“要是现在转回来读书，会不会要重新交朋友？”
“不会的。”沈驰笑笑，“你才离开一年而已，班上同学肯定记得你。”
方潋很好安慰，听他这么说，便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我长得这么可爱，就算交新朋友，也很简单，耶。”说到得意的时候，她还比了个剪刀手。
沈驰失笑，跟着她继续逛。
“我听爸爸说，哥哥要到清陵一中读书？”方潋嘻嘻笑道，“我听说，清陵一中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小姐姐！”
“你听谁说的？”漂亮小姐姐？她一个女孩子，关注漂亮小姐姐做什么？
方潋对手指:“我以前班上好朋友的哥哥在那个中学，她告诉我他哥哥长得好看，在学校谈了好几个女朋友，都是漂亮小姐姐……”
“……”这些小孩子上学时都在讨论些什么呢？
“哥哥。”她小声道，“你到了清陵一中，碰到漂亮小姐姐，可以拐一个回家做老婆～”
“胡说八道。”他敲她的头，“小孩子家家的，都在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唔。”她捂着脑袋抗议，“我才没有胡说八道，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很多女孩子追——你看上次我给你写的信被当成情书时，你一点也不惊讶……哥哥，你是不是就是妈妈说过的那种收情书收到手软的人？”
沈驰:“……”方阿姨什么时候说过最后那句话？你又在胡说八道。
……
或许因为外形的优势，他很快被新班级里的同学接纳。对于转来这么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老师觉得非常欣慰，日常学习间对他多有照顾。
总而言之，除了领毕业证那天发生的那件怪事让他觉得不愉快以后，在新学校的最后一段高中时光过得非常轻松。
说起那天偶遇的女生……
他认识那个女生。作为新的学校里少有的能让他记住名字的女生，因为她真的足够优秀。
长得漂亮，脾气好，成绩优异，拿过各种音乐比赛的奖……听同桌说，女孩好像是什么豪门世家的大小姐，却从来没有炫耀过家世，低调又温柔。
喻潇……他的小学妹。
拍毕业照那天，他回教室的路上遇到过她。
女孩子迎面走来，本来应该和他擦身而过，谁知她忽然停下脚步，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有些凝重。
被她这么盯着看，他略微不快。
“你是高三的那位沈驰学长？”她忽然开口，“你……现在和谁住在一起？”
第一次交流就问这么隐私的问题，心头的不快迅速放大，他想绕过她。
“你父母去世以后，你在清陵应该没有亲人，为什么会到清陵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脚步一顿，愕然回头看向她。
她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们素不相识，她怎么会知道？
“不用这么惊讶。”女孩微微一笑，淡淡道，“我见过你的父母，在他们出事那天。”
一句话，宛如炸弹，在少年心头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