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的口供得来全不费功夫,俊草找来郑吉一通吩咐,自己则去长乐宫奉旨拿人。审了半宿,也动了刑,洪达海却只肯承认,他是从莺儿处听说有陌生女子在东宫苏掌事屋里,又多嘴告诉了僖嫔娘娘,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交代。
此时天色微亮,屋内除了俊草,还有牛玉安排的数名陪审,众人累了一夜,都有些蔫头耷脑。俊草估摸着郑吉那儿的差事,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打起精神讯问道,“洪达海,你向莺儿打探东宫,可不止一两回了,说,你到底意欲何为?”
“苏掌事,奴婢已经解释过了,奴婢就是好奇,随口问问,绝对没有打探的意思,”洪达海又立马否决了。
“随口问问?好啊,那我也问上一句,”俊草了解太子的心思,如此良机,怎能让长乐宫轻易脱罪,“众所周知,不日前,绣针案主犯廖婉秀曾经亲口供认,此案尚有幕后主使,洪达海,你老实交代,幕后指使是否就是长乐宫?”
俊草这番问话,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就连瞌睡的也突然醒了,洪达海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苏掌事,无中生有的事可不能随便乱说,你别忘了,僖嫔娘娘和九殿下都是绣针案的受害者。”
“受害者?”俊草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
“苏俊草,就算你有太子的手谕,也不能如此栽赃诬陷!”洪达海气急败坏地嚷道,“僖嫔娘娘是万岁爷的女人,是太子的长辈,你竟敢出言诋毁、犯上僭越,你眼里还有没有万岁爷?!”
司礼监这几人都知道掌印太监牛玉和俊草的关系,听到俊草刑讯,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此时更是面面相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时郑吉轻轻推门而入,他对着俊草附耳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俊草抬手示意,行刑之人立刻相拥而上,将洪达海又是一顿杖打,眼看人已气若悬丝,俊草冷冷诘问,“洪达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刺探东宫消息,是否为僖嫔授意,她如此用心险恶,是否都是冲着太子而来?”
洪达海满口是血,说不出话,只是微微摇头。
俊草将银票一把甩在他脸上,冷冷笑道,“你一个掌事太监,每月例银只有几两,家里却搜出几千两银票,还敢说无人授意?
洪达海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却已无力申辩。
是啊,谁会将大把的银票藏在家里呢,武忞这招还真是好用!俊草将早已写好的供状,让洪达海签字画押,起身对司礼监其他几人拱手道,“各位大人辛苦了,苏某替小爷先行谢过,此人罪大恶极,还要劳烦各位好生看管,没有小爷的手谕,其他人等一律不许探视,”吩咐完,他匆匆赶回东宫回禀太子。
太子将两份供状细看了一遍,微微点头,“替本宫更衣!”
“小爷,你打算现在就去?”俊草取过衣袍服侍他穿上。
“这种事得趁热打铁,”太子挑了挑眉,“僖嫔那里怎样了?”
“奴婢派出去的人,刚来回话,说长乐宫上下毫无动静,”俊草手里忙碌着,又接过内官递来的镶宝绦钩替他系上。
“她以为做只缩头乌龟就能了事?要想撇干净可没那么容易,”太子穿戴完毕,想起俊草一夜未眠,体恤地说道,“父皇那里本宫自己去就行,你回去歇着吧。”
钱元得知洪达海对绣针案画押供认,半响无话。
云清忍不住问道,“钱太监,明明是苏俊草屈打成招,整桩案子疑点甚多,就连银票也来历不明,难道就这么结案了?”
钱元听了依旧无语。
”钱太监,僖嫔会不会将咱们给供出来?”
“她若将我招供,等于承认她是主谋,”钱元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她已别无选择,只有将罪责统统推给洪达海,才能置身事外,勉强自保。”
“太子一早就去见万岁爷了,”云清摇头道,“他似乎对长乐宫早有不满,才会如此大做文章。”
“连你也看出来了,”钱元眉梢轻挑,叹了口气道,“若非她授人以柄,怎会落到如此田地,只可惜了九殿下,也枉费了我为她筹谋的一番苦心。”
“难道万岁爷会因此废了僖嫔?”云清听他如此说话,吃惊地问道。
“万岁爷向来嫌恶后宫嫔妃利用皇嗣争宠,此事就算洪达海全力承担,僖嫔也脱不了干系,”钱元哼了一声道,“近日为了朝中之事,万岁爷十分心烦,太子倒是会挑时候。”
僖嫔本以为将自己置身事外就能自保,却没想到,太子在皇帝面前字字句句都将她扯了进来,皇帝听到僖嫔居然舍得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做饵,设计对付东宫太子,龙颜震怒,也没传召僖嫔申辩,当即下旨,僖嫔赐死,贴身宫人一律杖毙,并将皇九子交与魏德妃抚养。
今日事成,太子十分高兴,回到宫中,召来俊草陪他一起用膳。俊草心中有事,才吃了几口,便跪地磕头,“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小爷成全。”
“什么事起来说,”太子见他行此大礼,脸上微现讶色。
俊草知道自己所求不是小事,并未起身,将陆廷成和自己的关系说了出来,陆家两次托人来寻的事也说了,“小爷,奴婢自小和娘亲一起生活,此生从未想过能与生父相见。奴婢不敢求万岁爷宽责陆大人,只想请万岁爷下旨重查此案,求小爷成全。”
太子听到俩人的父子关系,不禁皱眉,“此话当真?”
“是,陆大人知道奴婢娘亲的名讳,而且奴婢与他长得十分相似,”俊草低头答道。
“原来陆小姐是你的妹妹,怪不得你对她如此回护,”太子微微笑道。
“奴婢不该欺瞒小爷,奴婢知错了。”
“哥哥袒护妹妹是人之常情,本宫不怪你,”太子起身走到俊草面前,“若没有陆小姐相助,本宫也不能轻易除掉僖嫔,不过…”
俊草听他话说一半,不由抬眼看他。
“没有证据直接去求父皇,未必有用,”太子想了一下道,“不如你持了本宫手谕,让刑部去查,若真有冤屈,本宫再去求父皇,如何?”
俊草听他愿以手谕相授,感激涕零,“多谢小爷开恩,奴婢万死也难报小爷的恩德。”
“你我不必如此,”太子抬手将他扶起,“此案涉及祖宗庙堂,故而父皇颇为震怒,刑部向来看风使舵,即使有了本宫手谕,也未必肯尽全力,恐怕还要靠你自己。若有需要,东宫之人任你调遣便是。”